第五十三章 素淨如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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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素淨如蓮
遠離京城繁華的小巷裡，一間規模並不算大的酒肆。卻也裝修得雅緻潔淨，桌椅茶具，都是清一色系的。來這裡喝酒的人大都是有些平民百姓，因而更加安靜，就算偶有熱鬧的場面，也透著一種親和力。
“小二，兩壇上好的女兒紅，再要一斤牛肉，一碟醬菜。”冷魅揚高聲音叫道。
店小二一看來了筆大買賣，喜笑顏開，扯著嗓子叫道：“客官等好，立刻來嘞！”
張獵看著冷魅，低頭偷偷笑了起來。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對飲著，倒也其樂融融。
“我沒想過能和你在一起喝酒。”張獵端起酒杯，端詳著說道。
“我卻是一直都有想過和你在一起喝杯酒。”冷魅將杯中的酒一仰而盡，笑著回道。她的眼睛此刻又彎成了月牙兒般的弧度，讓人看著就覺得賞心悅目。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美酒，佳人，又有適合敞開胸懷暢談的安靜房間。怕是沒有人能拒絕任何人的請求。
冷魅忽然丟掉手中的酒杯，一把抓住旁邊一罈未開封的女兒紅，笑道：“總是一杯一杯地喝，難免小性子了些，你我既也不算是初識，就沒必要如此拘於小節了。來，讓我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張獵愣了一會，轉瞬也笑道：“有趣。”
兩人拿著酒罈湊到嘴邊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酒肆裡其他的人看他們這樣，都驚呆了。但是沒有人敢過多地去注視他們，因為他們的裝束已經暴露了他們非同一般的身份，一般的平名百姓絕不會去招惹江湖氣質這麼明顯的人。
所以說，他們這次選的酒肆，倒的確是選對了。絕對的安靜，絕對的安全。
“聽說，王府昨天出了內賊？”冷魅突然問道。
“是啊，一名侍衛，因為家裡老母病重，一時之間被矇蔽了心智，做出了這等鋌而走險的事。”張獵點了點頭。對於這樣的事，他覺得沒有必要隱瞞於冷魅，畢竟，她跟他一直以來都站在同一條船上。甚至，如果非要按照等級來明確劃分的話，他的地位，還在她之下。他理應受命於她的。
“死了沒？”冷魅問道。
“你不該問的。”張獵責備道，“王府裡的規矩你比我還要懂，他能不能活著你應該也比我清楚。”
冷魅一聽這話就笑了，她笑得很開心，就彷彿是天上忽然掉下了幾千萬張銀票般。
天上能掉銀票當然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但問題是天上並不會掉銀票。所以她的開心也就顯然是不會成立的，她笑著笑著，笑容突然就憑空消失在臉上，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看著張獵，一股凌厲的氣息突然出現在這雙千嬌百媚的眼睛中，她壓低聲音魅惑道：“張副院統領什麼時候說話也變得這麼一板一眼了？我本敬你是個男人，曾經救過我一條命，這才對你如此禮待。卻不料到……是我看走了眼。”
她說完以後，也不再去看張獵，低著頭自顧自地大口喝著酒，酒水順著下巴的弧度從銀色面具裡流
淌下來，溼了胸前大片衣襟，她竟也渾然不覺。
張獵看著，突然間只覺得心口一陣刺痛。他突然為自己剛才的莽撞之言感到後悔，但這後悔就像是卡在喉嚨中的魚刺，令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冷魅翻轉手中的酒罈，滴酒不剩。她眼睛微紅，醉意微醺地看著張獵：“既然你不歡迎我，那麼我走就是了。天下這麼大，總有人願意陪我喝一杯酒的。”
她竟然真的就走了，一襲紅色衣裳，漸漸地消失在小巷盡頭。
張獵握著酒罈的手指此刻已是青筋暴露，他狠狠地一掌拍打在桌上，突然端起酒也一口氣喝乾，然後掏出一錠銀子丟在桌上，快步走了出去。
沒錯，他要去找她。
不管怎樣，這次始終都是他有錯在先，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她。
他的確是找到她了。
因為她本來就有意讓他找到她。
原來早在她離開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到他一定會去找他。
張獵忽然被自己瞬間冒出來的這些思緒給弄得有些暈頭轉向，他站在原地躊躇已久，看著不遠處的那抹紅，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往前走。
“這裡的風景不錯。”他沒話找話道。
“風景不錯的地方到處都是，只是看的人心態不同所以想法不同。”冷魅走近張獵，滿意地看著他臉上陰晴不定的神色，忽然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看我面具之下的臉嗎？”
“是的。”張獵點了點頭，目光鎖定在冷魅的銀狐面具上。
“我一定會讓你看到的，但卻不會是現在。”冷魅再度笑了。
張獵發現，她其實是一個很喜歡笑的女子，她的笑容他雖不能看得全面，可是透過那雙眼睛卻依然能夠完全顯露出來。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張獵感興趣地問道。
“等到我願意的時候。”冷魅笑了笑，她抬起一根手指捲了卷垂落肩膀的長髮，問道：“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嗎，為什麼我跑了，你卻又追了出來呢？難道說，男人都是這樣犯賤的嗎？”
張獵笑了，“男人是不是都這樣犯賤，我不能保證。但我卻絕不是犯賤。”
“那你是什麼？”
“我，我是關心你。”張獵的聲音忽然放得很輕很輕，就像是三月天氣裡最愛下的毛毛雨，潤物細無聲。
而此時，冷魅早已往前走了。
張獵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聽到，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他已經說了自己想說的話，那麼她有沒有聽到又怎樣呢，又有什麼關係呢？
張獵循著冷魅離開的身影，快步追上了她，與她並肩走著。風開始吹得有些大，她披散開來的髮絲間或會吹拂到他的臉上，帶來冷魅身上有別於一般女子的脂粉香味。她的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清香，卻又帶有微微甜膩，彷彿是枝頭開得正好的花朵，那樣潔淨叫人歡喜的芬芳。
兩人在羊腸小道上慢慢走著，兩人都不說話，可是卻都覺得歲月靜
好，無比輕鬆愜意。
但願，時間能放慢行走的速度，留住這一刻的美好。
“我要走了。”冷魅抬頭看了看天際的流霞，停下腳步對張獵笑道。
“嗯。”張獵點了點頭，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始終都不太懂得表達自己的感情。只能用這樣一個嗯字，做為對她話的迴應。
她也不介意，笑了笑，轉身就走。風把她的衣角吹得掠起，就像是一隻會跳舞的蝴蝶。
“我們還能繼續喝酒嗎？”張獵突然大聲問道。
“只要你願意，我願意，為什麼不能呢？”冷魅回頭朝他微笑，吐出的話，猶如這世間最為美妙的音樂。
張獵忽然間就覺得自己其實聾了二十年，今天才終於被她的聲音喚醒聽覺。
他痴痴地看著那一抹紅逐漸地消失於視線中，嘴角不禁再度上揚。
冷魅走得很快很急，因為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正等著她去辦。她很佩服自己的聰慧，將時間算計地那麼好，一點一毫都沒有浪費，利用辦正經事的間隙找他陪著喝了杯酒，不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某些情報，甚至還發現了對自己十分有利的線索。
想到張獵總是情不自禁彎起的嘴角，冷魅臉上的笑，越發絢爛起來。她很期待，在某一日自己揭下臉上的面具之時，會收穫怎樣的驚喜。她相信，他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冷魅趕到王爺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她走到牆底下，徑直翻進了牆裡。腳尖才剛點地，就已經有兩三個黑衣人迅速向她靠攏。他們的動作雖然很輕，可是卻依然敵不過冷魅超強的感受力。冷魅冷笑了幾聲，道：“怎麼，都不認得我是誰了嗎！”
黑衣人一聽這聲音，立馬散開。
就像是潮水一樣，一漲一落，都毫無預兆卻也井然有序。
冷魅心裡嘀咕了聲：看這架勢，王府最近的守備倒是越發嚴了起來。
冷魅回到自己的房間，解開身上的紅色衣裳，整個人就像是一條魚般滑進了裝滿熱水的大木桶裡。
不得不說，整個王府對她都相當尊敬友好。她在王府，享受著最好的一切。比如說這個大木桶，據說是張卓溪花重金從苗疆買回來的，聽說是用特製的藥草浸泡過，人在裡面泡浴的時候，能夠去除體內的溼毒與寒氣。而且，因為冷魅的行蹤不定，張卓溪為了讓她隨時隨地都能泡浴，特製了一個可以自行流水的裝置，大木桶底下用中空的竹條將水匯出去，而頂端卻有個花灑能夠源源不斷地往木桶裡注入熱水。這樣一進一出，水溫永遠都是最為舒適。
冷魅屏住氣，將整個身子都滑入水中，持續了數十分鐘之後，她才從水裡鑽出來，長髮溼漉漉地搭在肩頭，洗去粉黛的臉素淨雅緻，就像是一朵開在水面的蓮。讓人看了，心生愛憐。
她扯過搭在木桶上的白色毛巾擦了擦臉，突然語調歡快地揚高聲音叫道：“我知道你來很久了，怎麼，偷看女人洗澡就這麼有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