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掌心上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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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掌心上的痣
夏天洗個澡真舒服啊。
洗完澡,秦氏給林妞妞擦乾淨,抹上痱子粉,林妞妞變成了一隻香香白白的小肥豬。
她穿上繡花的紅綾小肚兜,躺在臺階上鋪好的涼蓆上。秦氏和林二郎坐在她旁邊,替換著給她打著扇,為她納涼。
她仰望著小院上空的星星,耳邊聽著父母小聲聊天。不遠處的艾草冒著煙,散發出一種特別的味道。
她不禁感嘆,當個小孩子真好啊,什麼都不用做,還有爹孃寵著。人要是永遠都不長大多好!
躺著躺著,林妞妞睏倦了,她翻了個身,像只大蛤蟆一樣趴著睡熟了。
睡之前,她忽然想到,“上帝”給她的穿越福利是什麼呢?不會是永遠當個小孩子吧,世界上好像沒這種福利啊!
“當然不是了!”
林妞妞恍惚中聽到“上帝”在跟她說話。
“上帝”說:“它能變得很大很大,也能變得很小很小;它來無影去無蹤,平時就藏在你的掌心上……”
掌心上!林妞妞一驚,醒了過來。
醒來已是清晨,她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家的炕頭上。原來昨天半夜的時候,秦氏怕臺階上露水大,就抱著她回屋裡來了。
林妞妞躺在炕上,抬起雙手,仔細觀察自己的掌心——她赫然發現,自己左手掌心上,有一顆小米粒大的紅痣。
哦,天哪!
莫非這粒紅痣,就是賈寶玉的玉,是生而帶來的,只是因為從前她太小,沒有注意到嗎?
林妞妞萬分珍惜地,用右手捧著自己的左手,看了又看。她想,原來她前世今生的祕密,就藏在這顆紅痣裡了!
吃過早飯,林妞妞仍然念念不忘自己掌心上的這顆痣。
她把紅痣給秦氏看;秦氏低頭看了看,向她掌心上吹了口氣,說:“是不是被跳蚤咬了?”
林妞妞撇撇嘴——真沒眼力,這顆紅痣是人家的法寶好不好?
她轉而去找爹爹林二郎。
林二郎看到女兒衝他伸著小胖手,用食指在掌心上撓了撓——他樂了,說:“妞妞,會玩兒‘蟲蟲咬手’了?爹爹這會兒正忙,沒空跟你玩兒,去跟圖哥哥玩兒!”
去你個“蟲蟲咬手”!我這麼高智商的人,能玩兒那麼稚的遊戲嗎?
這時,胡圖走過來,一把將妞妞抱離了燒餅爐。胡圖一手抱著她,一手拎著她的小推車。他把小推車放到裁縫鋪前,把她放到小推車裡——這個地方,就是林妞妞每天固定的辦公地點。
“圖圖,紅點點……”
林妞妞叫住正要離開的胡圖。
胡圖站住腳步,俯下身來,伸手就扒她的衣領——他以為林妞妞在說她身上的痱子很癢。
“啊,非禮!”林妞妞忙護住自己的衣領,拍開他的手。
隨後,她伸手給他看自己掌心上的紅痣。
這回,胡圖明白了林妞妞的意思。他蹲下身子,拉著她的小胖手仔細看了看,微微皺起眉頭。
林妞妞竊喜,總算遇到一個有見識的,知道她這顆痣來歷不凡。
可是忽然,胡圖低下來,衝著她的掌心吻過去。
嚇得林妞妞忙縮回手,意思是,你想幹嘛?
只見胡圖抬起頭,對她說:“那天紮了一根刺,到現在還沒好?”
“噗——”林妞妞幾乎吐血。
蒼天啊,你殺了我吧,讓我穿什麼越呢,我這都是遇到些什麼極品啊!
胡圖去幫秦氏扛布了,剩下林妞妞一個人坐在裁縫鋪門口擺POSE。
她坐在她的小推車裡,右手托腮,皺著兩撇淡淡的小眉毛,做思考者的模樣。她時不時看看自己的左手——心想,我這是還沒研究出這顆紅痣的功能;等我研究出來,肯定會亮瞎你們這群凡人的鈦合金雙眼!
一轉眼,胡圖來林家的鋪子整一個月了。
按照之前說好的,秦氏給了胡圖三十文的工錢。
秦氏對胡圖說:“胡圖,你來我們家一個月了,趁著今天鋪子裡沒什麼事,回家去看看吧?我準備了一塊布料、兩包零食,都是咱們鋪子裡現成的東西,也不用你另外花錢……”
秦氏的意思是,胡圖應該回家看看,別把父子情份弄得太疏遠了。
秦氏現在已經瞭解到,上次胡圖跟夏氏起爭端的原因。其實是夏氏的兒子胡富淘氣,他向胡圖吐口水;胡圖惱了,動手教訓胡富。夏氏看到繼子和親生兒子起了爭執,不問青紅皁白,上來就抓著胡圖要打胡圖,沒想到卻反被胡圖摔了出去。
這事是夏氏做得不對,她一向蠻橫不說理,尤其是護犢子護得厲害,連周圍的鄰居都討厭她。不過,她總是胡圖的繼母。胡圖打了繼母,這事傳出去總是好說不好聽。
再者,胡圖就算恨夏氏,胡八斗總是他的親爹,父子的情面總是要有的。
秦氏是個善良的女人,她認為從長遠看,胡圖不可能跟胡八斗斷絕父子關係,總要維護一家人的體面。所以她替胡圖置辦禮物,讓胡圖借這個由頭回家看看,緩和一下關係。
哪知胡圖卻說:“我不回去。”隨後他連工錢都沒拿,就上樓了。
秦氏拿胡圖沒辦法。心想孩子終究是孩子,也許一時想不通這個道理,以後再慢慢教給他吧。
秦氏把禮物給了林二郎,讓林二郎去胡家買糧食的時候,把兩樣禮物給胡八斗送去,就說是胡圖送的。
傍晚,老高上樓來,替胡圖把工錢拿了上來。他還送給胡圖一隻盛酒的空罈子,讓胡圖用來盛工錢。他跟胡圖開玩笑說:“以後你把工錢都存這酒罈子裡,等攢滿這一罈子,就能娶個媳婦了。”
胡圖接過酒罈子,悻悻地說:“我娶媳婦做什麼?”
“娶了媳婦就有個家了。有了家,就可以安心地過日子了。”
胡圖笑笑沒有說話,覺得老高的話好無聊。
老高走後,胡圖把三十文銅錢扔進空酒罈子裡。空酒罈子發出一陣清脆的叮叮噹噹的聲音,很好聽。
這時,外面響起一陣沉悶的雷聲,聲音由遠而近。緊跟著,急促的雨水從天空落了下來。隨後各家各戶的院裡,響起一陣關窗閉戶的聲音。
胡圖沒有關門,因為他房門外是走廊,雨水淋不到屋裡來。他坐在**,抱著空酒罈子,看著外面的漫天雨幕發呆。
空氣裡泛著泥土的潮腥,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哀傷氣息在瀰漫。似乎大地深處藏著讓人哀傷的回憶,只有雨天才會把它們喚醒。忽然,一陣風從門外吹進來,胡圖覺得面頰冰涼。用手一摸,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哭了。
這時,又聽老高在樓下喊他:“胡圖啊,把走廊的窗戶關上——起南風了,怕雨水潲進來,淋到下面的鋪子呢。”
“噢,來了。”胡圖答應著,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把空酒罈子向床下一塞,隨後跑出去幫關窗戶……
夏天最熱的時候,老高住的那間打燒餅的屋子就不能住人了。他搬到樓上,睡在胡圖隔壁的房間裡。
有時候天太熱了,老高和胡圖就把涼蓆搬到走廊上,睡在臨街的走廊裡。
老高喜歡喝酒,每天睡覺之前,他總要喝上兩口。他在兩張席子當中放了個小桌,小桌上放一壺酒,一碟花生米。
老高喝酒,讓胡圖陪著他吃花生米。一老一少,兩人萍水相逢,年齡差距又大,幾乎沒有什麼話說。不過,默默的陪伴,卻勝過千言萬語。
胡圖閒暇時,喜歡用匕首在一塊廢木料上刻著玩兒。胡圖覺得,每在木頭上刻一刀下去,他胸中的悶氣就會減輕一分,同時還會有一種美好的東西,在他手中慢慢呈現。
老高偶爾指點胡圖幾下。雖然老高不是專業的木雕匠人,但他畢竟是個老木匠,他了解各種木料的特性。
就這樣,在花生米、艾草香、零碎木料和身上長紅點點的小胖豬等亂七八糟的意象中,胡圖渡過了他在林家的第一個夏天。
那種沉悶如陰雨天的心情,在他心中慢慢散去,他的心境逐漸開朗了起來。
天高雲淡的秋天,在不知不覺中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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