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7】雨梭

【7】雨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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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雨梭

7 雨梭

時值仲春,山麓裡漫盡了花香草香,路謙添和祁佑森在前面走著,喬思蘇和路希窕跟在後面,一路說說笑笑。最後面有兩個家僕提著先前準備好的點心。

“要我說這裡風景好得很,”喬思蘇抬手用羅紗的扇子遮住太陽,對著前面兩個說道:“不如就在這裡歇歇腳。”

祁佑森聽了揚起臉往前面打望了一下,也轉身衝她兩個點點頭:“就這裡罷。”

於是喬思蘇回頭找了片乾淨的地方吩咐家僕把坐席點心擺好。

“我去前面走走,”路謙添看她們還得一會功夫才能安頓好,於是推推祁佑森的肩:“一起麼?”

“我來搭下手,”祁佑森衝他笑道:“少爺走好。”

“得了,”路謙添見他不去,也不強求,“我去去就回。”

一直沿著蜿蜒的細路走上去,開始隱隱約約聽見淙淙水聲,花草也越來越茂盛,偶爾有蝴蝶婉轉的飛來飛去。看著眼前的景緻路謙添心裡感到明朗,因為走路而出了汗,於是將外套脫下來搭在手臂上。

又走了一會,聽見山下的水聲變大,於是乾脆跳上一旁的山石,放眼望出去,滿眼幽鬱的山谷,山壁上的細流匯成一股白練自半空垂墜下來。谷底一宕碧綠的水灣,把一席斑斑闌闌洩下來的光線零星的反射起來,加上像片片旋落的花瓣一般上下飄零的山蝴蝶,這裡一點晃眼的銀白,那裡又是一叢沉進人心裡的祖母綠,宛如在這群山漫野裡灑了一片的珍珠和翡翠。

這一看倒真是看的滿心驚歎。

造化鍾神秀,萬物再美美不過此了。

於是乾脆伸展開雙臂,揚起頭,閉上眼睛,用力的呼吸這山裡清甜的氣息,任憑細癢的光線點落在他的眼皮、面孔和襯衫上。

恣意盡情,心裡盛了滿滿的暢快。

可是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視線卻停駐在了對面山谷頂上的另一點。

安靜坐在山石上的寧燦宜,隱約看來穿著軟粉色的褂子和黑色的裙子,風吹起她裙裾的邊角以及頭髮,飛散的髮絲擋住一小半臉龐,但她並不伸出手攏住,只是安然溫婉的坐著,沒有表情。

就像一朵清氣的百合花,深色的葉子常常搖曳起來晃住那一點含蓄的粉紅,翩然典雅含苞待放一般,怡然點映著這山谷中的濃墨重彩。在蒼綿而遼遠的天際與腳下的繁複錦致交接的那一條細長逶迤的線上,靜靜的散發芬芳。

在路謙添看來,這個瞬間的寧燦宜好比是山谷裡騰起的水霧中若隱若現的精靈,以無法形容的美麗把一幅畫輕輕畫進自己眼睛裡。她並沒有微笑,沒有哭泣,沒有說話也沒有唱歌,沒有表露她任何的情緒,可是她翩翩然就佔據了他內心那一角最溫軟的位置。

乾淨,而且空靈,令人沒有辦法移開目光。

一直到細散的雨滴將他的襯衫打溼的時候,他還愣在原地,再一看對面不見了燦宜的影子這才意識到天氣的變化。於是轉身跳下石頭,沿著來時的路跑起來。

他就這樣一面跑一面想著剛剛眼睛裡的情景,腳步竟然就漸漸慢下來,最後停住。

不是他總刻意的想起來,而是眼下,他根本沒有辦法忘記了。

從來沒有誰,在他不經意的時候給過他這種感覺,就像周遭所有的聲音和色彩都被隱匿一般,關注點只剩下那一個,就像他站在山谷裡,除卻旁的華麗色塊,卻只看見她。

慢慢的就連之前的點滴也變得清晰起來。

初見時她溫婉而禮貌的點頭致意,她笑著說“原來路少爺也是這裡的學生”,她為了一本詩集而跌傷時的懊惱,她不明就裡的站在門外的陽光裡聽說他喜歡上了那幅畫,她不好意思的笑。

然而在他看來,那真的是絕好的作品。

想到那幅畫,路謙添才猛然有了印象,正是這山谷,今天燦宜倒是走進自己的畫裡去了。

“……路少爺?”突然聽見有人喊他,路謙添回過神,一轉身,眼前站的卻不是別人。

燦宜兩隻手搭在頭頂上,隔了韉囊徊閿晡恚看見路謙添一臉詫異。

她顯然是不知道自己在這少年心裡的位置起了多大變化,仍舊和聲問著:“……路少爺,不躲雨麼?”

眼下路謙添卻窘起來,只能躲開燦宜的目光,微笑著應了聲“好”,然後把手裡的外套遞給燦宜和雲宛讓她們披在身上,一起沿著路跑下山。

眼見著這細碎的春雨毫無預兆的大起來,三個人只好在半山找了一處略微能夠避避雨的山石,暫時站進下面。先前在路上跑著的時候還好說,這一停下來,燦宜倒是沒什麼,路謙添卻感到尷尬。

“謝謝路少爺的外套了,”燦宜擦擦頭髮上的水抬起頭,將身上披的衣服遞給路謙添,“路少爺剛才彷彿在雨裡站了很久,是在做什麼?”

聽見燦宜問他,路謙添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於是衝她笑一笑:“看見了很美的景緻,卻沒注意到下雨了。”

“我也只是遠遠的覺得像,喊了許多聲你才聽見,原來是看入神了,”燦宜並不知道真相,還低頭輕輕笑道:“天氣這樣多變,誰知道突然就晴轉陰雨了。”

路謙添見自己掩飾的很好,心裡忍不住想笑,於是轉變話題,看向雲宛:“這位是?”

“我叫做何雲宛,”雲宛笑著回他:“是燦宜的鄰居。”

“路謙添。”他也微笑點頭致意。

“路少爺同我是同班,”燦宜對雲宛介紹道:“只是不常去學校,上次的腳傷……”想到這裡,又轉頭笑著對路謙添說:“……還要謝謝二位了。”

路謙添聽她提起上次的事,於是問道:“……腳好了麼?”

“已經好了,原本也並不嚴重的。”燦宜依舊笑著。

“那天,寧小姐送我的那幅畫……”

燦宜抬起頭,迎上路謙添的眼睛,笑容停止在他的尾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