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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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陰謀
羅知縣近日牙疼的緊,退了堂便在後院捂著臉頰“哦哦哦”的叫喚。
羅夫人嫌他叫的難聽,便塞了一盞茶與他,嘲笑道:“知縣老爺,也消停片刻,昨晚上不是叫了半宿嗎?”
羅知縣麵皮一紅,知道昨晚在小婦房中太用功,夫人不喜。他端起茶盞一飲而盡,訕笑道:“街上若是有冰碗子,還勞夫人叫人去買一碗回來。冰冰的,許能鎮些痛!”
“不是買了固齒散?官人不勤心用,如何能好。再說,如今這季節,官人叫我到哪裡買冰碗子去?”羅夫人甚是為難。
旁邊的婢女插嘴道:“原錢大戶家有個好冰庫,雖賣與張家,想來如今還有些的。”
羅夫人聽了,便要派人去討
。誰料羅知縣連連擺手,臉上神色糾結,很是不快的模樣。
羅夫人與知縣多年夫妻,心領神會,忙問羅知縣:“可是那張家又有甚不妥?”
說到張家,知縣老爺牙齒愈發痛的明顯。那張炳才使的好計,打死了人,自己卻跑往臨安去了。如今徐府不依不饒,百姓議論紛紛,自己簡直是無計可施啊!
羅夫人大驚:“張家郎君去臨安了,莫不是去找沈相?官人,你的任期將滿……。”
羅知縣無力的擺了擺手,嘆了一聲:“先拖拖吧,左右那殺人的二癩已捉住,到時實在不行,都推他身上罷了。”
一時牙齒又鑽心的痛,羅知縣哀嚎了一聲,連連叫道:“去請郎中來!”
一時郎中來到,只說知縣老爺是虛火灼齦兼溼熱蒸齒,用甘露飲加銀花、七葉一枝花便可。知縣老爺不管他說的甚虛火、溼熱,只叫他立時減輕些痛苦。
郎中笑了笑,道:“那便只能用針了。”
羅知縣連連點頭。
郎中眼疾手快,取合谷、內庭、頰車、下關等穴,幾針下去,知縣老爺痛得大叫:“啊哈……哈哈哈……。”牙齒處倒真不覺得那麼痛了。
徐府,午飯。
因廚房宋大娘醃的好螃蟹,進之這幾日竟是日日率了一家子過來用飯,熱鬧非常。
老夫人原就是個愛熱鬧的,徐夫人是個端莊的,六郎七郎是郎君,不如進之府上那些小娘子會撒嬌,玉娘嬌憨,卻不如婉娘她們會說話。難得有進之一家人作陪,老夫人越性派人接了周老夫人祖孫倆過來。
仍照了老規矩,屏風內外開了兩桌。
容娘只撿了些瓜條隨意吃了,玉娘連喚了兩聲都未聽見,瑾娘看見,便挾了筷醃蟹與玉娘。
“吃飯便好生吃飯,神思恍惚的,沒個樣子。”老夫人見到,心中很是不喜。
容娘收了收神,靜靜用飯
。
婉娘因嘴巴甜蜜,很得老夫人歡心。她起身與老夫人盛了一碗湯,又用勺子攪了一攪,待湯冷些,方擱在老夫人面前。
“婆婆,這冬瓜**羹很是清淡,正適合婆婆呢!”
老夫人嚐了一口,點了點頭,道:“很好,又應季。給你姨婆也盛一碗。”
婉娘不得已,只好又給周老夫人盛了一碗。周老夫人倒是好生把婉娘瞧了一回,婉娘心中一驚,連忙回座。
“阿姐,你府中那個小廝,叫七斤的,他家的事,如今城中倒是鬧得沸沸揚揚啊!”周老夫人不急不緩的喝著湯。
外頭進之含混搭話道:“豈止,外頭人都說我們徐府仁義,奴僕的事都肯為他們出頭。“
老夫人將手中湯碗一放,冷哼道:“給他說幾句話未嘗不可,為他出頭大可不必。不過是個典來的僕人,沒的為他又扯件官司在身上。明裡頭說徐府仁義,暗地裡人家便說徐府小家子氣,為了爭塊地與商人爭鬥呢!”
徐夫人不動聲色細嚼慢嚥,容娘去挾菜的手頓了頓。
“待他爹入土了,也不必馬上回來,到底晦氣。真娘,你去另買個人來與七郎使。按說我們家的郎君,也該使兩個小廝。”
進之忙介面:“嫂嫂幫我家守惟也物色一個,我倒也罷了。”於氏歉意的朝徐夫人笑了笑。
飯畢,瑾娘拉了容娘一邊說話。
“如何婆婆都知道了?”瑾娘素來親近容娘,早就發覺她鬱鬱寡歡,以為是受了婆婆的責備。
容娘嘴角扯了扯,卻是不想說話。奈何瑾娘催促不停,只得低低說道:“外頭事情自然是姨婆告訴的,家裡頭……。”容娘朝那邊巧笑嫣然的婉娘瞥了一眼。
瑾娘看見,心頭氣悶。“這蹄子,越發的興風作浪,待回去我叫娘好生約束她。”
容娘可有可無的笑了笑,並不十分上心
。
“按說這些事情也怪不到你的頭上,不是七郎……。”瑾娘試著安慰容娘。後者卻虛垂了眼臉,只用手摳著廊柱上的一處指甲大凹洞。屋裡頭說笑聲一浪接一浪,瑾娘卻覺得容娘離那份熱鬧疏遠而孤寂。
良久,瑾娘方聽到容娘飄忽的聲音:“三姐,人命也有貴賤麼?”
瑾娘一愣,不由答道:“那是自然。”
“為何那些所謂貴人,身居高位,五體不勤,卻出入有車,錦衣玉食;所謂賤人,供養孝順,豁達為善,日日勞作,反生計艱辛?”
瑾娘呆呆的看著容娘,只覺眼前這個落寞的小娘子十分的陌生。
“人生下來身份地位是父母所給,但若心有大志,也可去下場考試,上得高位。”
卻是守禮的聲音,他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後,把話接了過去。
“這些事你不必再管,自有我與七郎。你只管抄些經書,陪陪嫂嫂便好。”
容娘笑了笑,回頭正視守禮,不躲不避:“六哥,可是我做的不對?”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不再迷茫。
守禮抿了嘴脣,有些不滿:“一個小娘子家,本就便該當安於內室,孝順長輩,勤於家事……。”
“六哥如今後悔了麼?”容娘張了張嘴,終於問道。她似笑非笑,黑黝黝的眼睛卻一瞬不瞬瞧著守禮。
守禮一僵,別過頭去。“左右此事我會去打點,外頭的事情,——你莫再管。”
容娘收了笑臉,斂了神采,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守禮心中一緊,直盯著前頭那個纖細卻倔犟的背影,無可奈何。
瑾娘勸道:“六郎安心去做事吧,我會勸著容娘些的。”
守禮心中嘆了一口氣,回了書房溫書。
大門外卻吵吵嚷嚷,讓人心中煩躁
。守禮命成奎去驅散吵架之人,成奎卻回來稟報,門外是殺人的二癩他爹,哭得什麼似的,來為他兒子求情。老夫人聽得直嘆氣,叫管事好歹勸回去了。
過得一時,盧管事親自來稟:“臨安胡都尉府上的管事來訪。”
守禮有些愕然:“胡都尉?可是大哥的同僚?”
盧管事搖搖頭,提醒道:“那張家的長女便是嫁與都尉做小婦。”
守禮聽了,好生想了一想,冷笑道:“既然是他家的管事,盧管事去見一見也就罷了!”
“那胡都尉可是正五品的官員,不知於大郎有無干系?”盧管事素來謹慎,顧慮周全。
守禮眉毛一揚,神態甚是驕傲:“管事不知麼?大哥從來不行小人之事,更不與小人結交!他張家做下此等傷天害理之事,縱是胡都尉的妻弟,他派人來撕擄,我大哥也必是不理的。”
盧管事聽了,心中上上下下去了。須臾,管事來回稟說,那胡府管事確是來撕擄此事,說是隻要徐府不計較,便可叫張家賠錢了事。
守禮重重的出了一口氣,對盧管事道:“你去與他說,張家欺鄉霸市,已非初次。若非看在都尉府上,徐府早已不容。如今既然都尉客氣,他張家冒犯我徐府之事可以不究。然殺人之事須得有個說法。”
盧管事戰戰兢兢的去了,回來說那胡府管事笑了笑,未說什麼便去了,倒叫守禮一番好想。
到得晚飯時分,飯菜業已上桌,成奎在門外露了個臉,守禮看見,使了個眼色與守平,兩人不動聲色的先後出來。
“七斤兄弟倆在側門求見。”
守禮兄弟兩對視一眼,齊齊往側門而去。
此時天色已晚,七斤與八斤穿了孝服匍匐在地,許是大哭過,消瘦的身子尚不斷**。
七斤見了守平二人,悲傷又起,眼淚橫流,口中哽咽著喊了聲“六郎七郎”,便再也說不下去。
倒是八斤,哭了一回,強忍了悲痛,說明來意
。
那二癩居然在牢中自己吊了根褲帶去了!
守平震驚,疙疙瘩瘩說道:“怎會?他怎會……?”
守禮到底穩重些,他忙問道:“牢中自有牢吏看守,犯人也不少,便無人看見?”
八斤抹了一把眼淚,小眼睛裡頭滿是恨意:“說甚吊死?二癩素來便只有他欺人斷沒有人欺他的,最是霸道。他因犯事進牢中也不只一次兩次了,怎會尚未宣判便自己吊死?不過是他張家使的計罷了,不然二癩定會攀咬他張家不放!”
守禮驀地想到日間都尉管事來訪之事,心知糟糕。他忙問道:“衙門裡有甚說法?”
“衙門裡傳出話來,說他畏罪自殺,死前便已畫了押認了罪,說……說他與我家有嫌隙,故意趁此機會下的手!”七斤咬牙切齒,平素笑呵呵的眼睛裡恨意深藏。“哪裡有甚嫌隙,他住南我家住北,又沒有什麼好物事給他惦記,八竿子打不到一處來。
守禮與守平面面相覷,只覺此事匪夷所思,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守禮年紀大些,他叫人喚了盧管事來,去衙門裡打聽打聽。
盧管事尚未出門,李師爺卻尋上門來了。守禮叫一干人等閉緊嘴巴,莫讓老夫人知道,便去外間會客廳見李師爺。
“師爺此來所為何事?”守禮按捺住滿心的焦躁,叫人上了茶,方勉強笑著問道。
師爺倒是不急不忙,笑容謙恭有加,慢慢啜飲了一口茶方道:“知縣大人派我來與解元郎說個事。”竟是說了半句,卻又低頭去品茶。
守禮深為厭惡此種官油子的做派,索性收了笑臉,正色道:“若為張家之事,我正欲去拜訪知縣大人,不如見了知縣大人再說。”
李師爺端茶盞的手一頓,忙放了茶盞,賠笑道:“解元郎不必著急,且聽我一一道來!”
不料守禮聽了他一習話,心中惱怒之極,譏諷道:“知縣大人好算盤,徐某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