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一切歸神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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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一切歸神所有
半夏致立秋GL
天光朦朦朧朧,習秋彤勸醒了王曉武,大男孩打著哈欠流眼淚說沒有睡夠。
習秋彤覺得自己可能真把這人當了兒子,竟十分耐心推搡著讓他回科室繼續睡覺去了。王曉武大概已經忘記習秋彤還在水深火熱之中,還吩咐習秋彤在他醒來後買早點給他。
冷清的科室裡,習秋彤有些哭笑不得,只能隨他去了。人無完人,她近來學會盡量看人的優點。
比如,王曉武的憨直、孫若溪的可愛、肖主任的博學、夏未嵐她媽羅玉英的能力……
當然,還有夏未嵐。
夏未嵐最大的優點當然是她的溫柔。
總是帶一點不溫不火的笑容,從不說很過分的話,彬彬有禮的模樣,很會關心人。
然而,半小時後這些是否會煙消雲散,習秋彤不得而知,她只能在折磨裡等待。
夏未嵐喘著氣息髮絲上沾滿落雪,眼神驚慌的從十一樓的電梯口出來的時候,看起來像是從一場災難裡剛剛逃生,最終,習秋彤的心在這一刻泛出苦水來。
“她……她怎麼樣了?”夏未嵐臉色發白,有些因慌亂突然笨拙起來的結巴。
“她在病房還沒醒,但情況不差。”習秋彤用了最簡潔的言語。
夏未嵐把門開啟進去了。
咬咬牙跟在了她身後,可明明離的很近卻好像被一道看不見的鴻溝阻礙,習秋彤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面目可憎,讓人@?討厭過。
“未嵐……對不起。”習秋彤用了全部的勇氣,她唯一能說的也只有這樣。
夏未嵐愣愣站在床邊,看著病**人的沉寂的面孔,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這樣的道歉。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很後悔……”習秋彤紅了眼睛,她還是這麼沒出息,心裡害怕極了。
“你先回去,我來照顧她。”
等了很久,夏未嵐回了話。
習秋彤很想哭出來。
“我在這裡等媽媽醒來。”夏未嵐聲音不大,語調不冷不熱似乎在極力控制著什麼:“你回去休息吧,我來處理。”
習秋彤沒有忍住掉了眼淚,再說不出什麼。
這已經夠她知足了,夏未嵐沒有很嚴厲的責備她,也沒有徹底不理會她,在隱忍中保留對她最大程度的寬容。
習秋彤很想留下來,就算幫不上任何忙,但能站在她身邊也是好的。可這樣的局面顯然不合適她在造次,忍住所有想抱一抱她的衝動擦了眼淚道:“你也注意休息……”
夏未嵐背對她終是點點頭,再不說話。
習秋彤明白,這是這個人最後的底線了。
沒有責備,不代表她沒有情緒。
對人溫柔,不代表是對人友好。
只是一種自幼養成的習慣,更是一種拒人千里的冷漠。
習秋彤只有先退出來,在忐忑和自責裡備受煎熬。
腦子一片空白,恍惚著回到科室,值班的護士跟她打招呼,她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有聽見。在2011年的最後一個月份的最後幾天裡,習秋彤那樣的祈求世界末日能提早到來。
熬夜一整晚,天光大亮後,醫院又恢復了各種各樣的喧鬧。護士站在今天氣氛格外緊張,紙最終不能包住火,有些人的訊息比什麼都靈通。
習秋彤沒有逃過自己的命運。
她被主任叫去了辦公室,因為昨天她犯下的不可彌補的錯誤,她收到了最嚴重的處分。
肖主任的國字臉佈滿嚴肅,說話的口音有些低沉,眉頭緊鎖開了口道:“事情還是要有一個決定,不論是早是晚。我也不想看到這個結果,能幫你的我已經努力過了,但這是院裡領導的決定,如果出事,大家都擔當不起……”
“我知道。”習秋彤點頭收了那封處分告知書。
“羅總的情緒影響她的病情突然加劇,她腦瘤位置已經非常棘手,手術成功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國內外對這種症狀還沒有幾個成功案例。如果僅依靠藥物,大概能維持不到三個月。她本人也不知道處於什麼原因,遲遲不肯接受手術,還要醫院對這件事嚴格保密。”肖主任扶了厚厚的眼鏡,看著習秋彤的眼神像老師看被學校開除的可憐學生,充滿不忍道:“每個人活著都不容易,希望你能想開一些。”
“別擔心,我挺好的。”習秋彤在萬分沮喪的時候,對一直被她尊為老師的人露出一些並不好看的笑容:“謝謝你總是照顧我,主任。”
老頭抬頭看著她,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揮揮手示意她出去吧。
習秋彤握緊了開除通知,反而得到了一絲平靜,慢慢退了出去。
科室裡的醫生今天集體沉默了,也再沒人敢上來跟習秋彤打招呼開玩笑了。路過的時候,走道上習秋彤還碰見了鄭世文,他有些緊張的模樣,停下了幾秒腳步一直盯著女護士。
習秋彤回望了他一眼,他匆匆走了,大概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吧。
護士站空無一人。護士們都去忙了。
習秋彤默默的收拾了一些自己的東西,感覺一切恍如昨日。臨走的時候,推開休息間,她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兒子還在**呼呼大睡。習秋彤笑笑,過去給他蓋了條毯子,王曉武還沒有反應。
“你別感冒了。”習秋彤留給了他最後一句話,背了包抱著幾件她放在醫院的衣服就徹底離開了。
醫院外還飄著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又冷又漂亮。
習秋彤困頓極了,打了哈欠裹緊大衣準備在大門口打一輛車。八年以來,第一次她感到這樣的輕鬆。再不用擔心某個病人會突然死亡在她的病房裡,不用忌諱有醫鬧衝上來打她耳光,不用在黑天半夜裡起床趕來醫院……
護士這份職業的缺點是多麼顯而易見。
工資不高,三餐不定,社會地位底下,隨時隨地受人臉色,幹得都是伺候人的活。
習秋彤拿著一大堆東西,立在醫院的大門口,連續錯過了三個空出租車。她既不想就此回家睡覺,也不知道究竟該往哪兒去,這大概是她此生此世收到過最疼痛的自由。
她還沒有思索過如果不幹這份工作,她還能幹嘛?
如果夏未嵐她媽媽去世,她是不是也有一份責任。
她將如何面對夏未嵐。
就算夏未嵐肯原諒她,倆個人真的可以放下這樣的事嗎?已經千瘡百孔的感情,勉強在一起又有什麼意思?
這些她都沒有想明白。
就在她昏昏沉沉的時候,大門口響起了救護車的聲音。有人抬著擔架在人群裡大聲嚷嚷,一群穿白衣服的人拿著各種儀器和工具在往過沖。
這場面習秋彤無比的熟悉。
她經常在扮演這樣的角色,衝在救護的一線,這是她喜歡又引以為傲的事。拯救一條生命,聽起來那麼偉大,讓她平凡的生命有些不同的意義。
然而,擔架床的輪子咕嚕嚕滾過她身旁的時候,習秋彤漆黑的眼眸裡,印出了病患的容貌。
光著頭的年輕姑娘,瘦的像掉光羽毛的小鳥,精緻的五官被氧氣罩遮住,神情十分痛苦。
習秋彤往後退了一步,在跌撞裡把手裡拎的東西掉了一地。
“別擋路!搶救人呢!”護士沒看清,推著車開始大聲罵。
“時月!時月……是我!”習秋彤再顧不上其它,衝到車邊扶住車跟著救護人員一路跑了起來,嚇的臉色全白了。
年輕的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在痛苦裡看到了她。
清晰的影像很快就被眼淚所模糊。
“你要好好的,跟從前一樣,你肯定會好起來的……”習秋彤語無倫次起來。
車輪滾滾,病人直接就進了手術室。
習秋彤失去了進入的資格,被擋在了門外。
病人家屬在門外哭成一團。
“她早上還很好……突然……”熟識的看護流眼淚跟習秋彤說起。
習秋彤不知道說什麼。
“習護士,你要去手術室陪著她。每次你在裡面,她都不會有事。她最近真的在一點點變好。”看護在可憐的請求。
“可我剛剛被醫院開除了……”習秋彤動了動嘴脣,吐出了她最不願意面對的事實,眼淚順著臉頰掉下來,竟比她十幾年前看到父親的腿扎著鋼筋更加害怕和無助。
手術室的紅燈閃爍。
習秋彤木然的坐在走道的凳子上陪伴時月的爸媽。
“她是我和前夫的孩子,她的血型隨我,是很罕見的熊貓血,可我的骨髓和她不匹配……我和丈夫為她又生了一個孩子,可她弟弟又隨他爸爸……”時月的媽媽,低聲啜泣跟習秋彤說話。
習秋彤竟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了,她不能跟這個悲傷的婦女說任何話,像啞巴的是她一樣。可她發誓,在內心裡她比誰都擔心那個孩子。
睜著眼睛看手術室紅燈淚流的滋味,不那麼好玩。
她只能等。在痛苦中等待結果。
一個曾經的護士,做回了病患的親友。
這世上又有誰能逃過在醫院裡等待親人結果的滋味。
手術室燈滅的那一瞬。
習秋彤是第一個過去詢問的。
醫生摘了口罩,示意她後退。
時月被推出來時,臉上依舊蓋著氧氣罩,一路被送往看護室。
習秋彤像一頭扎進水裡的魚,猛的吸了幾口氧氣,力圖擺脫那樣深不見底的恐懼。
她忍了忍,沒有忍住就在醫院走道里失聲痛哭起來。
神以幾近殘忍的方式赦免了她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