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四卷_182 寨子裡的女兒(三)

第四卷_182 寨子裡的女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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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_182 寨子裡的女兒(三)

“鶴兒,阿爹問你話呢!”葉慎初怒了。

乘鶴轉身來看了看兩邊,大聲道:“他也去,也去行了吧。阿爹,你不要鬧了!”

葉慎初被女兒的話噎死,無奈之下只能按女兒說的去辦,待得眾人都到山上,他才曉得原來是容許的妻子懷孕見了紅,乘鶴要她到山上靜養。

此時一屋子人三三兩兩地坐著,嘈雜紛亂,讓坐於上首的葉慎初很不悅,終於拍桌子怒道:“這裡是慎龍寨,再撒野胡鬧,我便將你們都扔到山下去。”

這一聲吼,讓奶孃抱著的穆穆嚇得大哭,春兒看見了,又蹣跚著跑過去抱住她,這一情景叫葉慎初看見,一心想讓女兒早日出嫁,自己好金盆洗手弄孫為樂的葉慎初甚是感動和羨慕,怒氣漸消,便喊人拿來點心茶水,與眾人共用。

不知過了多久,寨子裡的兄弟們泰半已歇下時,乘鶴與容許才出現在大堂裡,容許神色不展,仍帶了深濃的憂慮。

“葉姑娘,我嫂子沒事吧?”阿嬸抱著熟睡的春兒趕上來問,但聽乘鶴說:“脈息有些微弱,我不敢說一定沒事,但現在動不得,只能看夫人和那孩子有沒有緣分了。孕初本就是最要緊的時候,夫人卻跟著我們車馬顛簸,就算今天不摔這一跤,也許明天也會被……”

采薇跟出來,示意乘鶴莫再說,繼而帶著阿嬸、奶孃往乘鶴安排的屋子去歇息。

乘鶴過來看,果然見容許臉上的神情僵冷到極致。

“鶴兒,到現在你總該來回答阿爹的問題了吧!”葉慎初卻不關心這些,先問起了女兒。

乘鶴累極了,在父親面前便無所顧忌,癱坐到椅子上問:“阿爹究竟要知道什麼?”

“呶,那個太子,他這麼坐在轎子裡,不累嗎?”

原來“允澄”上山後,一直沒有進大堂,只在他上山坐的轎子裡待著,一動不曾動。

“阿爹……”

“容某很想知道,寨主要見太子究竟意欲為何?”還是容許搶先說了話,但眼角餘光卻已瞄到一個少年走進了大堂,他一身灰色士兵的衣衫,卻有異於常人的貴氣縈繞在眉宇間。

這一種氣場,葉慎初亦感受到,他凝目望著這個少年,忽而記起他就是方才與女兒說要幫忙的那一個。彼時女兒臉上那讓自己感到陌生的神情突然躥到眼前來,再看容許會對一個小兵諸多關注,這才清醒過來,明白了究竟誰是真佛!

“哈哈哈……老糊塗老糊塗,有眼不識我天朝的儲君。”葉慎初走上前幾步,卻離允澄不遠不近的,也不行禮,只抱了拳如同和江湖兄弟寒暄,對允澄道,“老朽招待不周,讓太子爺委屈了。”

允澄也不再隱瞞,言笑得體,與葉慎初道:“本宮行在民間,總有諸多顧忌,讓葉寨主見笑了。”

乘鶴慢慢立到了一邊,已然呆住,讓她不知所措的不僅是父親的態度,更是允澄那一句自稱。很顯然,此刻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那自己是不是?不該站在這一邊?

“乘鶴。”允澄轉過臉來對著她笑,伸出一隻手,輕聲地說,“來。”

“來?”乘鶴在心裡問自己,這一問便呆在了原地。

允澄看著他,笑出聲,便索性自己走過來牽起她的手,繼而一起走到葉慎初的面前,“葉寨主,我想娶您的女兒為妃,按皇室的規矩本應該有宰輔前來充當媒人,奈何這裡離京太遠,實實是不可行,不如請容將軍為證婚人促成這一樁好姻緣,也不算草率。”

此言一出,大堂裡頓時靜悄悄的,誰也沒再說話。

乘鶴注意道,此刻的允澄用“我”自稱,神情也滿是恭謹,可沒來由的,她忘不掉剛才出現在允澄臉上的傲氣。

“我……不太舒服,累了。”所有人都沒說話,乘鶴先開口了,她勉強一笑,從允澄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含笑看他一眼便即可旋身離開了大堂,讓留下的三人益發覺得尷尬。

葉慎初並非魯莽之人,雖然對此事千萬個不情願,還是壓著脾氣對允澄道:“太子的美意葉某一時不敢承受,女兒的終身大事比我這條老命更重要,太子爺可否容我這個大老粗好好想一想,我這裡還端著鶴兒她早亡母親的囑託。”

“自然自然!”允澄欣然應允。

如此一問一答的,生生把容許方才的問話給抹去了,大抵誰也不記得他剛才問了什麼,但容許心裡已有了答案。葉慎初不會輕易和朝廷做對,他只是為了女兒。呵……本是很簡單的道理,想得太多,反越發繞遠了。

“容將軍,還是您照顧太子爺休息吧,我這裡的人也不見得都是好人。”葉慎初還是沒忍住,終說了句嗆人的話。

允澄已然胸懷天下,怎會在乎一句言語上的驕傲,遂與葉慎初作別,但只說:“如何來便如何安,我還是做我的小兵好。”他說罷便從原路回去,與一簇小兵窩在了一起。

“容將軍,與你說句肺腑之言,這門親事,我難答應。”允澄走後,葉慎初吐出這句話臉色才算緩和,隨即拂袖而去,留下個痛心疾首又無可奈何的背影。

容許卻沒有走,他慢步走到椅子前坐下,靜謐的周遭讓心也跟著平復下來。

“容許,你究竟在做什麼?”

誰也不知道,就在不久前,佟未那惶恐不安、受驚到極致的眼神深深刺傷了他,甚至能聽到心在滴血的聲響……

這一邊,葉慎初負氣回到自己的屋子,正要推門,一把嬌滴滴的聲音在暗處響起,正是他的寶貝女兒喊“阿爹。”

還沒應,那軟軟的身體便撲了上來將自己一把抱住。葉慎初頓時心痛似絞,各種心虛牽繞混雜,堅強如鐵一般叱吒江湖的男人,竟落下了眼淚。

“阿爹,你還要鶴兒嗎?”躲在父親的懷裡,素昔爽朗的乘鶴亦嚶嚶而泣。

葉慎初悄悄將眼淚抹去,捧起女兒的臉說:“自然要的,可是阿爹要不起了!”

“要不起了?”葉乘鶴淚眼迷濛地望著父親,哭著問:“什麼叫要不起了?”

葉慎初凝視女兒眼眸裡每一絲神情,最終還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斷,皺著眉緩緩說:“你要做王妃,草寇的阿爹怎麼還要得起?”

“不是,不是這樣……”葉乘鶴大哭。

葉慎初將女兒帶入房間,兩人坐下,他心平氣和地問:“阿爹只想知道,你自己是怎麼想的,我鶴兒是聰明的孩子,你該明白跟著太子,將來會如何。”他一邊說著,一邊擦去女兒的淚水:“我們寨子裡的姑娘,和男兒一樣堅強,答應阿爹,往後不要再隨便流淚。”

葉乘鶴楚楚可憐地望著父親,任憑他粗糙的手指撫過自己的臉頰,似乎看到了父親眼睛裡的淚水,可是她騙不過自己,更騙不過父親,抬手將阿爹的手握在手心裡,乘鶴顫巍巍地說:“阿爹,我回不了頭了……”

葉慎初咬牙,面頰微微顫抖著,抽回自己的手,鐵著臉對女兒道:“既然如此,那你還回來做什麼?又問我要不要你做什麼?你沒有阿爹了,再也沒有了。”

葉乘鶴大驚,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父親,兩行淚不自覺地落下,卻沒有哭出聲音,須臾,殷紅的血滴子從嘴脣沁出,她似乎是咬脣剋制著情感。

“走吧,跟你的太子爺走吧,不要回來,再也不要回來。忘記你是葉慎初的女兒,忘記你曾經在這個寨子里長大。我葉慎初,只當沒有生過你這個女兒。”葉慎初額頭的青筋突起,他說著便抓起了女兒的肩膀,將她一把拉到了門外,關門的一瞬更呵斥,“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阿爹!”乘鶴反撲過來,父親已關上了門,她奮力地拍著、哭著、喊著,然裡頭愣是沒有任何的反應。這吵鬧驚到了其他人,眾人紛紛趕來,卻只看到大小姐跪在門前哭得傷心欲絕,有人上來勸說,亦只是徒勞。

而允澄,卻自始自終站在一邊冷靜地看著,他明白,乘鶴要跨過這個坎,除了她自己,誰也幫不了她。

這哭聲似乎傳得遠些,睡夢中的佟未被吵醒,乍醒之下,心裡頭怦怦直跳,分不清是夢是醒,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裡。只知道,她差點失去一個孩子。

“醒了?”只因聽到了哭鬧聲,容許匆匆趕回了房間,就怕佟未醒來第一個看見的不是自己。

微微一晃腦袋算作應答,佟未沒有說話,但已然清醒。

“是乘鶴在哭。”容許告訴她。

“為什麼要哭?”佟未問,但隨即又明白過來,苦笑,“為什麼大家都那麼難?”

“大家也有如意的事情,丫頭,不要太悲觀。”容許心裡頭無奈,嘴上卻不能那麼說。

佟未輕輕嘆氣,將目光從丈夫的臉上移開:“不如意並不要緊,我想要安定的生活,僅此而已。”然她再不敢說後面那一句,“你何時能給我?”

這一切,從最初就註定了。

“乘鶴講,你要留在山上養胎。”容許不敢答覆,換了話說,卻又似乎能聽到妻子在心裡哭泣。

那種揪心的酸澀和痛苦一陣陣侵襲胸口,佟未險些被悶得說不出話來,她努力地剋制了,轉過臉來對丈夫微微一笑,“你走吧,我在這裡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