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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一吻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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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一吻溯源

[本章字數:3053最新更新時間:2014-03-11 00:45:03.0]

赫連茗湮,那個白衣如雪、風華絕代的神祕女子,數不清有多少次出現在言離憂的腦海裡。

那人與溫墨情有著怎樣的過往?到底什麼樣的女子才能深深烙印進他的心裡,讓他總是在回想時露出寂然表情?言離憂沒想過自己為什麼會考慮這些,她只是好奇,很想知道有關溫墨情的事,尤其是他掩藏在冷漠之下的感情,哪怕是一點一滴也好。

“我和她……從沒有真正在一起過。”

短暫沉默後,溫墨情妥協般搖頭,扶著言離憂一起靠坐在角落裡。

“遇見她時我還不是君子樓少主,也從沒對哪個女人動過心。師父總說不懂情的人成不了大事,我只當是個玩笑從不在意,直到遇見她才明白,許多改變,在你遇到特別的人之後才會發生。”

溫墨情的聲音一如既往平和淡然,言離憂用指甲掐著手心強迫自己不要睡去,拼命睜眼聽他目光寧靜地訴說已經成為過去的故事。

“當時我在安州替沐師兄追蹤一件東西,好不容易把東西拿到手卻不小心被個小賊偷走。我循著那小賊留下的腳印一路追去將他擒住,可他說什麼都不肯把東西交出來,我見他出手時頗有氣勢,一時興起與他交手數招,到最後卻發現……原來自己欺負的,竟是個女人。”

那女扮男裝的小賊,自然就是後來與溫墨情有著千絲萬縷聯絡的赫連茗湮。

一個是文武雙全、跨越朝政與江湖的俊朗少年,一個是來自異族充滿新鮮氣息的絕美少女,兩雙自由不羈的眼眸相遇時就註定要產生一份浪漫情緣。溫墨情和赫連茗湮的相識相遇相知如許多郎才女貌、神仙眷侶一樣帶著傳奇色彩,二人並肩走在街上總會引來無數驚羨目光,雖說秋逝水始終不肯接受赫連茗湮,溫墨情還是不顧一切與她頻頻見面,舉樽共飲。

“那時年輕氣盛卻也不乏羞澀,敢為了她與師父爭吵,敢違逆父王的意思長住安州,唯一不敢做的就是開口問她,我們究竟算是什麼關係。”憶起當年自己的任性青澀,溫墨情仍覺得頗為可笑。平靜語氣遮不住絲絲縷縷惆悵,連著那些將人隔絕千里之外的淡漠也悄然消弭,溫墨情目光落在靜止一般的紗幔上,對那些無法釋懷的過往忽而沒了激動感覺:“直到她不辭而別前我們都保持著十分朦朧的關係,誰也不曾開口說男女之事,亦不會反駁外人對我們的猜測。事實上我從沒考慮過有一天要娶她或是如何,只要她在某處等著,有一杯清酒淡茶相侯,還有說說笑笑高談闊論,於我而言這才是最重要、最值得期待的。”

“她呢?也這樣想嗎?”頭腦愈發沉重,言離憂輕輕靠著溫墨情肩頭,彷彿透過他清和嗓音回到那一年的繁華安州。

半晌,溫墨情才淡淡回答。

“我猜不透她,只知道我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可無話不說的知己。”

“知己啊……”言離憂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然而一聲低喃之後再無聲息。

溫墨情等著她嘲笑揶揄,過了半天方才發覺言離憂的沉默並非是在措辭,猛地翻身皺眉,用力按掐不知何時閉上眼的言離憂人中,焦急聲音沙啞低沉:“離憂,離憂!睜開眼睛,不許睡!”

長而捲翹的眉睫輕顫,言離憂面色痛苦,好像在與強大恐怖的睏意爭奪身體的控制權,每次溫墨情喚她名字時她的手都會用力攥上一下,而後又緩緩鬆開。溫墨情喊到喉嚨嘶啞,被叮咬中毒的傷口火辣刺痛,在力量盡數消逝前勉強把言離憂抱起,緊緊依偎在自己肩上。

“不是說要為了他努力活下去嗎?你不能死在這裡。”

他的手依舊冰冷,觸在蒼白面板上漾起一陣陣寒意,這寒意讓言離憂感覺陌生,卻毫無理由地想要抓緊。已經歸於平靜的呼吸慢慢急促起來,本該陷入昏迷的言離憂奇蹟般睜開眼,細微一條,狹窄視線僅看得清面前咫尺。

熟悉的面孔,不熟悉的表情,沒有那副總是讓她不舒坦的疏離淡漠,有的只是擔憂,眉頭緊擰。

這是要殺她的男人,也是於危機中屢次救她性命的男人。

“為什麼……要殺我……又救我……”已然失去血色的脣瓣乾裂無光,言離憂神情恍惚,許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嚅囁些什麼。

溫墨情鬆口氣,眼神複雜,變幻莫測,看著她徘徊在清醒與混沌之間不停搖擺,忽地俯低頭顱突然靠近,在言離憂最猝不及防也無力防備的時候,將一抹柔軟微涼刻印在她脣瓣上。

摩擦的細膩感覺,若有若無的力度,還有鼻翼翕合間傳來的獨特氣息,所有這一切都似曾相識,卻又有著某些不同。

怎會有印象?

是什麼不同?

誰曾如此吻過她嗎?是溫墨疏?

轉瞬千萬念,一線靈光貫穿真假難辨的幻想與記憶,言離憂終於清醒。

溫墨情的脣已經離開,只留一點溼潤和殘餘溫度。

“你幹什麼?”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的體力精力支撐著言離憂,瞪圓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溫墨情,微帶驚慌,更多懊惱羞澀。

指尖掠過脣瓣輕輕一抹,溫墨情從容不改:“趁人之危。”

“你——”才喊了一個字,言離憂身上又沒了力氣,軟綿綿委頓在結實肩膀上。

都要死的人了,他竟然厚顏無恥趁機吻她,是自暴自棄自尋死路還是想在最後一段人間路上再噁心她一回,連死都不讓她死個清靜安寧?言離憂滿腹憤慨倒不出,只能弱弱喘息,用盡力量橫眉瞪眼。

“定遠郡風俗嚴苛,男女親吻就算私定終身,所以縱是有千萬個不情願,我還是得對你負責。”溫墨情一本正經,是玩笑還是認真,言離憂實在懶得去分辨。

“少不要臉,吻了又如何?再說——”到嘴邊的話未等出口,言離憂硬生生止住,咕嘟咽回腹中,臉色瞬間變得窘迫。

第一個吻她的人是溫墨疏,這種話要如何說出?

“再說什麼?想要告訴我下手太遲,那晚你們兩個跑出去逛市集就已經情意綿綿不顧一切,在樓閣之上又摟又抱毫無節度了嗎?”溫墨情淡淡笑聲略帶譏誚,脣角勾起招牌一般令人討厭的弧度,“若是我告訴你,剛才並非我第一次這樣做,溫墨疏也不是第一個對你這樣做的人,你要如何?”

言離憂呆呆愣住。

那晚溫墨情果然看見了——不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口口聲聲說什麼第一次是誰不是誰,什麼意思?不知怎麼,言離憂腦海裡又浮現剛才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想著想著,愈發心慌。

那感覺不是因為溫墨疏吻過她,讓她覺得被人吻這種事似曾相識,而是因為那個吻很特別,忘了什麼時候,極其相似的感覺曾經出現於她的夢中。

又或者,那根本不是夢。

言離憂弱弱吸氣,蒼白臉色顯出一絲不合時宜的緋紅:“你究竟偷著佔過多少女人便宜……”

“一個都沒有,對你,也是無心之過。”溫墨情果斷迴應,一臉無可奈何,“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我不甘心,費盡心力保護你、對你負責,理由卻荒唐得可笑。走到這地步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與其因為那種理由讓自己委屈到死,為什麼不幹乾脆脆把失誤變成過錯?好歹我心裡會舒服一些。”

溫墨情的話讓言離憂雲裡霧裡越來越糊塗,本就昏沉的腦袋幾乎亂成一團,依稀猜到自己早就被他趁人之危偷吻過,卻想不起到底是在何時何地,唯有一點模糊記憶作為他說話佐證。

於是她不得不相信,自以為離譜的可恥夢境並非虛幻,早在心甘情願落於溫墨疏溫柔胸懷前,溫墨情已然悄悄搶走了她相當寶貴的初吻。

居然會被這種人……言離憂欲哭無淚,想咬牙切齒又沒力氣,頻頻瞪了幾眼,終於耐不住體力匱乏再度閉眼,安安心心靠在溫墨情臂彎裡。

太多問題想要問這世間,可她真的支撐不住了,忽如其來的疲倦讓她不想再追究任何事情,似乎曾經在意的許多東西,都在生死之前變得無關緊要。

“溫墨情。”

“嗯?”

“我喜歡墨疏,但也不討厭你。”

“是麼?我也一樣,從沒討厭過自己。”

“……如果能活著出去,我一定會去找赫連茗湮,告訴她千萬別嫁給你,嘴巴毒的男人不值得託付終身。”

“如果能活著出去,我會成全你和二皇子,看他這輩子備受煎熬。”

“如果我們都死了呢?”

“那就和你葬在一起,到陰曹地府也好有個侍女可以使喚。”

“你到底是誰呢?我認識的溫墨情怎麼會有這麼多話說。”

“那是因為,你認識的不是真正的我。”

“這樣……活下去的話,我想認識真正的你……”

視線漸漸灰暗,耳朵也慢慢聽不清聲響,言離憂堅持不停說話,哪怕聽不到誰回覆,哪怕聲音越來越小。

終於,連自己也再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