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_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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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_第三十四章
三十四
這天,金三爺領著澤元去找楊老闆。楊老闆很爽快,立即就領著澤元到臥龍寺來了。
進了寺門,澤元看見所有的偏殿廂房都闢成了教室。雖然擁擠卻還能開課。他們在方丈禪房旁邊的小屋裡見到大學的教務長陶仲明教授。
陶教授聽了澤元的話,說道:“歡迎你到西北大學來讀書。不過只算旁聽,因為正式註冊的學生必須經過招生考試的。
澤元讀書心切,說:“旁聽也好,總能學到知識的,行,行。“
陶教授見他這麼急切,微微笑著說道:“既然你願意旁聽,我們只收講義費。每月三塊大洋,從現在到七月底暑假一共五個月,十五塊大洋。再者,我們這裡條件簡陋,吃住都需自己想辦法。能行嗎?”
澤元答應:“沒問題,吃住我自理,明天我就來交講義費。”
“好吧,你明天就可以上學了。”陶教授說道。
楊老闆和陶教授很熟悉,辦完正事之後,倆人就聊開來,對戰事頗感憂慮,發一頓牢騷,罵這幫軍閥為爭權奪利,草菅人命。快中午了,大家才告辭分手。
出了寺門,澤元問道:“楊老伯,聽說公子也在學校教書?”
“哦,忘了告訴你,我兒子在這兒教書,他和陶教授都是從英國留學回來的,都有博士學位呢。”楊老闆頗為自豪說道。
“真了不起。”澤元由衷讚道。
從此澤元就旁聽大學一年級的數學課。他選的是數學專業。因為是半路上學,許多東西他沒學過,很是吃力。他只好從同學那兒借來講義,利用課餘時間補上以前的東西。恰恰是陶教授給他們上課,澤元常常利用早晚時間向他討教。經過一段時間接觸,漸漸瞭解了陶教授的情況。陶教授本是武功縣一家農戶子弟,自由好學,曾考入北京大學,畢業後考上公費赴英留學生名額,在劍橋大學取得博士學位。綢緞莊楊老闆的兒子楊寶貴和陶教授是劍橋同學,先期回來在西北大學任教。學校缺乏一位教學領導人,楊寶貴向校方推薦陶教授,於是校方三次發函邀請回國工作。陶仲明畢竟難卻故鄉人之盛情,於是拋下妻室兒女隻身回國。可是西北大學是舊中國的國立大學當中最窮的學校。名義上是國立大學,僅僅在成立之初中央政府撥過一筆款。此後的北洋軍閥政府就再沒有撥過一塊大洋。學校之所以能夠維持至今,一是靠收學生的學費,二是靠西北諸省熱心教育人事捐助。然而省府袞袞諸公高興了,到學校轉一圈,大言不慚對著中外記者洋洋灑灑地發表一通屁論,最後一毛不拔地走了。
雖然如此,學校的學習風氣卻十分濃厚。這恰恰印證了一位著名教育家的論點:“越是從貧窮地方出來的人越是珍惜這讀書的機會。”澤元自然不甘落後,十分勤勉刻苦地學習著,進步迅速,僅僅用兩三個月就把以前的課程全補上了,到期末前他還選修了英語系的三門課程。期末考數成績一出來,令學校的師生大吃一驚,一個遲來的旁聽生竟然名列全校的學生前三名。
陶教授十分興奮,拍拍他肩頭,笑道:“澤元,先前我小瞧你啦,你這個四川老鄉還真行,大大為四川人爭了一口氣。好,從現在起我給你註冊,從此你就是西北大學的正是註冊學生。”
“謝謝先生!”澤元深深一鞠躬,心中樂得幾乎無法把持自己了。
圍城後的前四個月西安的老百姓並沒有感到缺糧。雖然糧價一日高過一日,糧店畢竟還有糧可賣。客棧照舊營業,客人們離不開西安,只能住在客棧裡坐吃山空。有幾個客人被弄得山窮水盡,賣衣服當褲子,到最後身無分文,只能流落街頭,沿街乞討,直到餓死街頭。圍城的第五個月糧店關門了,整個西安城裡到了斷糧的邊緣,而城外劉軍絲毫沒有退兵之意。劉軍有三十萬之眾,而田軍僅有十五萬人,突不出圍,又打不過,只能困守孤城。金三爺沒有辦法,只能請剩下的十幾個客人另擇他處,客棧不能再為他們供應伙食了。這十幾位客人無話可說,只能灑淚而別。然而最讓人愁得不是這個,而是自己風裡雨裡二十多年都走過的夥計們,親如兄弟,只能同生共死了。這些人每天都得吃去三、四十斤糧食。金三爺叫管客棧的掌櫃表妹夫開啟倉庫,只剩下十袋麵粉,五袋玉米和五袋黑豆。黑豆是飼料,餵馬的。
金三爺叫表妹夫把五袋麵粉搬到地窖藏好,並且用土將地窖封死。晚上他向大家宣佈:從即日起每天每人喝兩頓粥,一人一碗,外加兩塊三兩的馬肉。他下令殺掉十八匹馬,馬肉供大家當糧吃。吃不完的,全用缸鹽漬起來,好在已是秋天了,鹽漬的馬肉不會壞的。
殺馬的時候,金三爺這個硬心腸的漢子淚流滿面,掩面而泣,不忍看殺馬的場面。夥計們都跪在他面前:“三爺,千萬不能殺馬呀!”
“殺,殺,人都快餓死了,留下馬有何用!”金三爺牙關咬得格格作響。
大二的時候,澤元發現陶教授和別的老師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毫無血色,講課的聲音也越來越有氣無力。下課後總是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站起來。同學當中家不住在西安的,也是個個面黃肌瘦,一天比一天虛弱。
十二月的一天,澤元去陶教授的房間請教一個問題。看見陶教授正在走廊盡頭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用瓦罐在爐子上做飯。
澤元忙抱過一把柴禾,給爐子添上一把,問道:“老師,做飯哩。”
“這哪裡是做飯,唉……”陶教授聲音細如遊絲,“不說也罷。”
他用手扶著牆,掙扎著要站起來。澤元忙伸出雙手扶他起來,送他回到房間坐好。然後返身來端瓦罐,放到房間小桌上,當他拿勺往碗裡舀的時候,舀出來的讓澤元倒抽了一口冷氣,原來瓦罐裡煮的竟全是麥麩子和穀糠。
“老師,你……”澤元淚水一下子如泉似湧出來了,哽咽著說不下去。
陶教授苦笑著點點頭,說:“這點麥麩和糠還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搞到的,沒有多的。”
澤元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連淚水都沒抹,轉身邊哭邊走了。
十二月的西安天早早黑了,刺骨的北風吹得澤元打起了哆嗦,臉上的淚水已經成冰,他用圍巾將冰抹掉,快步往客棧趕。剛走到東大街看見三五成群計程車兵正挨家逐戶地搜查。
一個士兵拎著小半袋糧食從一家裡出來,後面一個老漢死命拽著口袋不放:“老總,老總,這是俺家的活命糧呀,你千萬不能拿走呀!老總,求求你哩!”
“老子去前面打仗賣命,這麼點兒糧食你死老漢還不肯拿出來做軍糧,作死嗎,去你奶奶個熊!”那士兵回身一腳把老漢踢得老遠。
旁邊幾個士兵上前用槍托把老漢一頓亂砸,打得老漢在地上打滾,家裡人當街跪著討饒。
滿街都是當兵的在搶糧。顯然守城的田軍也缺糧了,當官的放縱自己的兵士出來搶老百姓的活命糧。澤元知道前些日子姓田的下令守軍管全城糧商倉庫,勒令。糧商把囤積的糧食全部無償捐獻出來。現在這些當兵的自然肆無忌憚地滿城搶糧嘍。
“這幫軍閥個個都該千刀萬剮!”澤元憤憤罵道。
“你罵誰哩!”一把刺刀對著他問道。
澤元一怔,發現已經到了客棧門前,十個當兵站在客棧門前,端著上刺刀的槍,虎視眈眈,問自己呢,恰似凶神惡煞。
“哦,罵,罵自己個兒。”澤元忙掩飾道。
“你做啥哩?”過來一個當官的問道。
“我是西北大學的,住在這裡。”澤元亮一亮胸前的校牌。
“進去吧。”當官的揮揮手放他進去。
進入客棧聽見後院有人說話。他拐了進去,看見金三爺正在和一個當官在交涉什麼,十幾個夥計躲在馬廄裡牽著馬韁繩不放,十多個士兵端著槍,擺著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勢。
“長官,金某是從漢中跑馬幫到這兒來的,馬是金某的命根……”金三爺在哀求。為了儲存這十多匹馬,僅存的黑豆,他數著粒餵馬的,他期盼有一天解圍了,馬幫還可以跑起來。
“不行,上司有令,全城百姓家中所有糧食、所有牲口,當然包括馬匹、駱駝、牛、羊統統在內必須統統交出來充軍糧。你這些馬,也得全交!”當官的口氣生硬,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我交,行啵?不過求求長官,我能不能少交,留下三、四匹,給我們充活命糧。”金三爺還想討價還價。
“不行,一匹不留。上司有令,若是半點隱匿不交,格殺勿論。”當官的真是鐵石心腸,不容半點商量。
金三爺只好懇求長官:“你把馬匹全拉走了。總得打個收條吧。”
“收條給你打,馬匹全拉走!”那個當官的用一張紙菸盒紙寫下一張收條,拉走了所有的馬匹。
金三爺老淚橫流,等當兵的把馬匹拉走了,他罵道:“這是什麼世道,兵就是匪!兵匪一家!”
這些日子他們只能喝兩碗麵糊糊,吃一塊馬肉。因為拍外人看見了,引起麻煩,也只能在天沒亮喝糊糊,吃肉則在半夜吃。
早上上學前,金三爺把一塊馬肉塞到澤元手中:“拿著,你讀書費腦子,不吃飽肚子不行哩!”
澤元含著淚說:“不用,我有,肉留著三爺吃吧,看你都餓成什麼樣子了。”
這些日子金三爺蒼老了許多,原來挺直的腰板已經佝僂,眼窩深陷,臉頰凹進去了,顴骨卻凸出來了,胡茬子又粗又亂。
“沒事,我身體好著呢。你年輕,虧不得。”金三爺硬把馬肉塞進澤元口袋裡。“快上學去。”
澤元剛邁出門板,金三爺叫住他:“等一等,小先生。”
澤元停下腳步問他:“啥事哩?”
金三爺遞過來一張銀票:“這些錢你拿去交學費,不夠我再去弄。”
“三爺……”澤元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揣好銀票,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