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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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離別
那一天，是他的生日，也是過了年後的第十一天，很多小孩子還在玩著爸爸媽媽為他們準備的花炮，全村的小孩裡，只有我和哥哥沒有花炮玩，樂琪也有，是劉素敏從我和哥哥的口袋裡拿走了好心鄰居給我們的壓歲錢去為她買的，看著樂琪一臉開心的在那玩，我很羨慕，很想知道點花炮的感覺是什麼樣，哥哥問我要玩嗎？我瞪大眼睛看了看哥哥，小心的點了點頭，但二秒後又立馬懂事的搖了搖頭，結果哥哥牽起我的手，然後挨家挨戶的在地上找那些零碎的從鞭炮上不小心掉落下來的小鞭炮，雖然沒有樂琪手中玩的那種鞭炮過癮，但我和哥哥都玩得開心。快要吃中飯的時候，哥哥牽著我的小手回家了，一進屋子，就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她很漂亮，瓜子臉，長長的捲髮隨意的搭在了肩膀上，她的面板好白，我和哥哥都覺得她是城裡來的，在農村我們沒有看到過如此美麗的女人。看到我和哥哥回來，她慌忙從木製的小凳子上站了起來，朝我們，不，準確的說是朝哥哥走了過來，然後一臉愛憐的想要去撫摸哥哥的臉蛋，但是哥哥卻彷彿像被針扎到一樣，條件反射的避開了，拉著我的手，往裡屋跑，不小心撞倒了剛從裡屋出來的劉素敏，她手中的那些待客的瓜子和糖從她手中的托盤裡灑了下來，我們停了下來，低著頭站在她面前，大氣不敢出，安靜的等待著巴掌落在我們的臉上，但是，劉素敏一返既往的只是說了一聲：“小心點，別摔著了”。那個聲音不像她的，語氣也不像她的。
“真的好像，太像了”漂亮的女人激動的對著劉素敏說，我小心的將頭轉了過去，漂亮女人熱淚盈眶的看著哥哥。
劉素敏沒有管地上撒落的東西，反常的牽起了哥哥的手走到了那個女人的面前，然後把托盤放在了桌子上，空出手來為哥哥打落掉身上的灰塵，嘴裡說道：“這件衣服媽媽不是不要你穿了嗎？怎麼還套在身上呢，媽媽不是給你買了過年的新衣服嗎？”哥哥疑惑不解的抬著雙眼看著劉素敏，然後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沒有說話，輕輕的甩開了她的手，準備離開，卻又被漂亮女人拉住了。
“兒子，我是媽媽，媽媽來看你了”一會的時間裡，居然有兩個人自稱是哥哥的媽媽，當時的我好羨慕哥哥，可是哥哥看上去一點都不開心，但是我很開心，那個年齡的我只知道哥哥的媽媽就是我的媽媽，雖然那個漂亮女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正眼看我，甚至都沒有感覺到我的存在，我高興的跑了過去，然後用髒兮兮的小手小心的扯了扯漂亮女人的衣角。
漂亮女人瞪大她那圓圓的眼睛看著我，她那彎彎的睫毛就像夏日裡的小蒲扇上下捕打著，很美，很迷人。
原來我的媽媽比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媽媽都漂亮。
我心裡樂呵呵的想道，那一時間裡，我突然感覺前所未有的幸福，因為我有媽媽了，我不再是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他們也不會再叫我野孩子了。
漂亮女人微笑著蹲下身子，用她那乾淨秀氣的雙手為我擦拭掉臉上的汙垢，近距離的看到她，我覺得好像電視裡的明星，我想去摸摸那光滑的臉蛋，想像電視裡小孩那樣撒嬌的輕輕的在紅通通的臉頰上親吻一下，但是我沒有，因為，她很快鬆開了我，將眼神調回了哥哥身上。
“樂心，回屋玩去”，劉素敏‘笑’著以命令的語氣對我說，其實這樣的語氣我早就聽習慣了，只是我不能習慣的是，那語氣裡帶著的些許無奈的容忍，我抬起腦袋，努力眨了眨眼，即便是虛偽的笑，也能讓我產生一絲錯覺。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劉素敏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以前，她只用‘臭崽子’‘小狐狸精’等等那些極能刺激人們聽力的稱謂來稱呼我。我不明白大人的世界，我疑惑的看著她。
“不好意思，孩子沒人管，不太懂事”她賠著笑對著漂亮女人說道，似乎又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於是又補充道：“呃，這孩子不是我的”。說完，拽起我的手，我倔強的不願離開，眼睛死死的看著那個漂亮女人。
漂亮女人的眼神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像哥哥一樣，用力的甩開了劉素敏的手，站在原地，看著她，不知道是不是再次產生了幻覺，我竟然看到了一絲憐惜和疼愛的眼神在那個女人的眼裡流露出來。
“媽媽”我低聲呼喚著那個女人。
“她不是我們的媽媽”哥哥走到我面前，一臉認真的對我說。
在那個女人還來不及開口的時候，劉素敏一把狠狠的拽開了我，並恢復了往常那凶惡的神情：“亂叫什麼，給我回屋去。”吼完轉過頭，馬上換出一副笑臉迎接著對那個漂亮女人說道：“這崽子就是不如你家兒子懂事，您先坐會……”
我死活不肯進屋，將手伸向哥哥，哥哥剛抬腳，就被那個女人拽住了。劉素敏乾脆一手將我扛在懷裡，我哭著嚷著蹬著雙腳，在她面前我從來沒有反抗過，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哥哥——”我哭喊著。
看到我哭，哥哥也哭了，低下頭咬向那隻拽著他左手的纖細小手。
“啊——”女人尖叫了一聲鬆開了哥哥，一臉驚愕的看著眼前的小孩，那原本帶著感激和興奮的眼神裡漸漸泛起了淡淡的傷感。
哥哥跑了過來，用力的掰著劉素敏的手，一邊喊道：“把我妹妹放下來……”
我感覺到劉素敏狠狠的吸了一口氣：“樂玶，媽媽在那裡，聽話，去陪媽媽……”那聲音就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
“你放開我妹妹……”哥哥哭著嚷著拍打著她的手，無奈，劉素敏只好將我放了下來，我像個受驚的小老鼠竄到了哥哥的身後，然後不顧他們徑直跑進裡屋，狠狠的將門關上了，那個時候的我們就像是躲過了一場劫難一樣的慶幸，哥哥氣喘呼呼的握緊了我的小手。
過了一會，我們又好奇的將門開啟一個縫，跟作賊一樣小心的偷看著門外的一切。
“大姐，真的很感謝你辛苦的把他養大，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漂亮女人緊握著劉素敏的雙手激動的說道，纖細的小手與肥胖的手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快別這麼說咯，他好聽話的，不用操什麼心……”劉素敏扯著嗓子學起了普通話，聽起來格外彆扭。
“我下午就會帶他走……”女人一邊說道一邊從包裡拿出一包東西“這裡是五萬塊錢，就當樂玶這幾年的生活費吧！”
劉素敏兩隻眼睛盯著那一包用報紙報起的五萬塊錢，感覺馬上就能放出綠光了，嘴裡詞不達意的說著“沒什麼，不要的……”之類的推脫的話，手還緊緊的握著錢，生怕它長了一雙翅膀飛走一樣。
五萬，雖然我不明白這個數字的真正價值，更不知道那個時候的五萬對於我們這個貧困得都要靠借錢還供我們上學的家來講可以算得上是天文數字。
我和哥哥就這樣看著那一包錢在兩個女人面前推來推去的，最後漂亮女人直接將錢塞進了劉素敏的大棉襖裡。
躲在門縫裡抱著好奇的心在那偷看的我並不知道，那五萬塊錢已經買斷了我和哥哥僅有的一絲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