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效的程式,有效的感情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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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效的程式,有效的感情 2
明顯的親疏有別,讓卓雲熙紅著臉道了聲不好意思,但臉上沒有半點兒不高興的樣子,反而為了避嫌站遠了一些,然後靜靜地坐到沙發上,只動眼不動手,默默地參觀著這間陽剛味兒十足的辦公室。
依舊是那麼溫柔無害的笑容。
嘆了口氣,小武那明顯的維護,連翹也不是感覺不出來。
人麼,都是有感情的動物,哪怕她的心再硬,相處的日子長了,彼此之間怎麼著都能生出幾分感情來。
看他實在是著急,她也沒再客套打官腔,遂將手裡的件放到辦公桌上就開始幫著小武翻找起來……
她是記得那份件的,那天兒總參的羅主任來談這事兒的時候,她自己就躲在辦公桌下憋屈著,想到那一天,那**後的件批示……
鼻頭兒微酸……
不過,不堪回首的不是往事,而是因為她一直在辦公桌下面,壓根兒就不知道那男人究竟把件放在那個地方了。
件櫃裡翻遍了,都沒有……
小武著急,她也奇怪。
於是,她鬼使神差的就抽開了那幾個一般不放件的抽屜,一層一層的開啟,直到開啟最底層那個抽屜。
火哥的抽屜沒有上鎖的習慣,而她平時也沒有翻他東西的習慣,所以這麼一拉開,當她看到那本粉紅色的日記本時,直接就愣住了。
日記本上面,寫著幾個絹秀的字兒——安然心語。
安然,易安然?
她無意於窺視別人的祕密,不過一秒,她立馬像燙著手似的將抽屜關了回去,可是,心裡卻莫名其妙地怦怦直跳。
啊呸呸呸!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非常非常不喜歡……真特麼稀罕了,這到底是什麼日子,這火閻王的新歡舊愛都嘣噠到她跟前兒膈應她呢?
可是乍一想那個一本正經的男人,抽屜裡竟然放著這麼個破玩意兒,就覺著有些好笑,又有些酸。
能將這東西儲存了幾年,這麼說來,易安然在他心裡還是挺有份量的啊?
那麼,七年後的冷漠,又是為什麼呢?
“連參謀,找到了,真奇怪……”
這時候,傳來小武興奮的聲音,原來那些件被那個男人夾到了另一個毫無相關的件裡了。
不僅小武奇怪,她也覺著挺新鮮的,依邢烈火同志的工作習性,一般是不容易犯這種常規性錯誤的,他做啥事兒都有板有眼,有條不紊,怎麼可能亂放件?
可是……
她哪裡會知道,那天,那時,那刻,那景,那情況下,邢爺那顆心早就被她弄得亂成了一汪春水,哪裡還記得什麼件該放哪兒,一門心思就想著自個兒該放到她身體的哪兒……
直起身來,她還是習慣性的微笑著拿起抱過來的件,“好啦小武,我做事兒去了!”
“好的,謝謝連參謀!”
“客氣了不是?”
“嘿嘿!”
看著他倆熟悉的互動,卓雲熙淡笑不語,視線隨著她的身影慢慢轉動,溫溫柔柔地提醒:“嫂子,不騙你,邢伯伯那病真挺嚴重的,你該去看看,順便改善關係……”
她臉上的真誠一覽無疑,連翹心裡怔了怔,淡然微笑著掀起脣角。
“再說吧,就怕我真去了,他直接就嗝屁了。”
對於她的反應,卓雲熙真想對她豎大拇指,這女的太彪悍了,整一個外表清純,內心邪惡的女人,敢說這種話的勇氣真不是一般女人可比的。
終於,她覺著自個兒,之前徹底瞧走眼了,起碼,換了她自己,借十個膽兒都不敢這麼說話。
“再見,嫂子,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有空咱能再交流麼?”
這話說得!
那麼客氣,那麼謙遜,那麼有禮,看年齡她應該比連翹還大點兒,可一口一個嫂子,換了別的人早就被糖衣炮彈給擊得姓啥都不知道了。
可是,連翹不同。
沒有父母的孩子,看慣了世界太多的冷漠,對人性的熟識又更多了一層,不太那麼容易相信人了。
眸子裡的顏色更深了一些,她其實也挺討厭自己心思不單純,瞎猜度人心。也許緣於女人天生相嫉吧,哪怕這美人兒表現得可圈可點,沒有半點兒越矩的地方,但她總覺得特麼不自在。
好吧,嘴臭不是病,嘴臭的人突然不嘴臭了才是病。
將懷裡的件攏了攏,她淡淡地微笑著望向卓雲熙,眉眼彎彎地說:“實在抱歉,可惜……我跟你聊天一點兒也不愉快,咱啊,別再見了!”
顧不得去瞧卓雲熙錯愕的表情,她挺著筆直的身板兒就出了火哥的辦公室。
沒有教養就沒有教養吧,沒有父母哪來的教養?
嗷,老實說,她真挺討厭自個兒,幹嘛啊這是,較啥勁兒啊?
走出行政樓,路過軍容鏡時,她特地瞅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就想看看心裡有沒有扭曲掉……
不管怎麼說,那美人兒的話還是成功的影響到她了,讓她心裡憋得悶悶地發慌。
暫且不說邢老爺子待她如何,就單說她這個人吧,嘴毒心不毒的典型兒,聽到自個兒把人氣成那樣兒了,她真真兒的不太舒服。
可是,真要去看他麼?
考慮考慮再說吧!
下午,301解放軍總醫院。
特殊病房裡,剛剛醒轉過來的邢老爺子屏退了所有人,單單留下了邢烈火。
氣氛涼涼的,兩足鼎立著。
靠在床頭,邢老爺子面色沉沉的望著兒子,而坐在病床邊的邢烈火,一貫冷冽的臉上沒有半絲兒表情。
兩個人男人之間,原本是最親近的關係,可是彼此間那感覺卻是詭異外加怪異。
良久……
還是老子先服了軟,望著兒子的眼神有些沉痛,“兒子,咱爺倆也難得坐下來說說話兒,談談吧。”
斜斜地瞥了他一眼,邢烈火冷冷地彎起脣角,深邃的眼神兒裡掠過一抹譏誚來。
“我跟你,有啥可談的?”
開場白就被噎著了,邢老爺子臉色有些白,“……都這麼多年了,幹嘛非得和爸爸擰著來?”
“我只做該做的事兒,沒工夫與你擰。”
眉頭緊蹙,邢老爺子這回也沒有發火兒,“咱爺倆開門見山的說吧,對那個姓連的丫頭,你是不是上了心?”
不曾想,他的語重心長,到兒子這兒,除了冷笑,再也沒有換到他臉上任何一個不同的表情。
邢烈火這次連眉毛都沒抬,冷聲說:“我說過,我的事兒與你無關。”
“傻孩子,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有些氣結的咳了兩聲兒,邢老爺子沉聲說,“自古成大事的男人,最忌諱用情。縱觀古今,你見到哪個能開疆闊土的英雄男人是兒女情長的?烈火,邢家世世代代典盛不衰的家業,難道你非要毀在自己的手中不可?”
“別這麼說,我不還有兩個堂弟麼?”邢烈火照常的沒有表情,聲兒冷冷地辯不出情緒來。
老實說,兒子的喜怒不形於色,以前一直是邢老爺子欣賞的。
只有沒有軟肋,遇事不會衝動的男人,才能勇往直前戰無不勝。
可現在,知子莫若父,哪怕他不承認,他也知道那個女人必定是禍水……
一念至此,他沉穩如山的眼底閃過一抹戾色,但很快並掩飾了過去,又嘆道:“誰都年輕過,你要真稀罕她,養著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該懂得審時度勢,局勢的變化誰都不能預料,更該懂得究竟什麼樣的女人,才能助你在仕途上一帆風順!”
“養著她?像你似的!?”
冷冷地吐出一句譏誚的話,看到他爸變得鐵青的面,邢烈火覺得無比舒坦,又無比矛盾的痛苦。
見兒子油鹽不進,邢老爺子臉色越沉越沉,“烈火,我跟你媽之間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外面養女人,讓她見天兒痛苦得生不如死,還得在所有人面前裝得大度光鮮,微笑著忍受心如刀絞的滋味兒?”脫口而出的一番話,用邢烈火那冰冷的語氣說出來——
一室俱寒,冷冽逼人。
而他目光裡迸發出的冰冷,銳利得讓人邢老爺子心痛不已。
這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他身上那份王者之氣幾乎是渾然天成的,打小兒樣樣比人強,殺戮決斷狠絕辛辣,從來不需要他操心前途,他知道,他心有萬千溝壑,自然會去拼去搶。
這麼優秀的兒子,未來邢家的掌舵人,怎麼能為了一個女人失去分寸?
他又怎麼能夠眼睜睜地看著他將自己的前途毀到一個女人的手裡?
自古紅顏多禍水,在他的眼睛裡,古今中外,只有因女人而功虧一匱窮途末路的狼狽男人,絕對沒有能擎天劈地的蓋世英雄。
好男兒,必不為女人所擾。
他突然激動地伸出手來,緊拽著兒子的手腕,動情地說,“烈火,你是我的兒子,我是你老爸,我們不是仇人,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就是想方設法拆散我的家庭,貶責我的妻子?”
“我說過,她不是你的妻,你們的婚姻無效!”
“有沒有效,從來不在程式,而在人心!”平平淡淡,冷冷清清地說出這話後,邢烈火又嘲諷似的冷笑,“就比如你跟我媽,有效的婚姻,無效的感情,有意思麼?”
此話一出,終於,他再次愉快地看見了邢老爺子怒氣沖天的樣子。
心裡又難過,又心疼,又暴怒,五味陳雜,他覺得自己心態是扭曲的。
見他老爸又能吼又能說身體也沒有大礙了,他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站起身來給他爸倒了杯水:“好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想來你也忘記了,昨天是我媽的生辰,也是忌日,我該去陪她了!”
看到兒子絕然離去的背影,邢老爺子那手氣得直抖,“烈火,你不要執迷不悟,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搭上門把兒的手頓了頓,邢烈火突然轉過頭來冷冷的看著他爸,一字一句緩慢而堅定地說,“至死不悔。”
“你為什麼一定要賭氣?”
邢烈火目光冷冽,“這叫血性,正是你缺少的。”
話裡明譏暗諷的意味,讓邢老爺子目光沉了又沉,暗了又暗,眼眸微微一眯後,也放沉了語氣。
“你該知道,有些事,由不得你!”
邢烈火脣角冷冷地抿緊,目光冷冽地盯在他老爸臉上,思忖著他話裡的意思,心裡一擰,半晌之後,那臉越來越冷,拳頭緊握著冷聲說。
“我不介意試試。”
頭也不回去地走出了301解放軍總醫院的大門兒,邢烈火狠狠地拉開車門,沉聲命令著等在那兒的大武開車。
“首長,現在去哪?”
“去總部接你嫂子。”
算著這個點兒,她也該下班了。
緩緩地靠在椅背上,一宿沒閤眼的他使勁兒揉著太陽穴,心裡空落落的,他知道,自己想她了,想得心尖尖都發麻。
可是,就這麼去接她,依她的脾氣能跟著他走麼?
想了想,又從兜裡掏出手機來。
五根指頭牢牢抓緊,握在手裡,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直到握得機身都發燙了,他終於咬了咬牙,撥通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該死的女人!
他覺得心裡發堵的是,自己太清楚一點兒了——如果他不打給她,弄死她都不會再找他了。
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他心裡有些恨恨地。
恨她冷血,也恨自己沒出息!
經過一晚上的思想沉澱,他基本上已經把那句什麼回不回頭的話確定成了笑話,狗屁的不回頭,不回頭也非得拉著回頭不可。
可是,他非常清楚那個女人的心性,卻不懂那麼小小的一個人兒,怎麼會有那麼犟呢?他是個爺們兒,她為啥就不能先服個軟呢?但凡她低低頭,他能那樣兒麼?
算了!大爺們兒,主動打個電話也沒啥可丟人的,他這麼對自己說。
何況,不管發生了啥事兒,她都是自個兒的媳婦兒,關上門來兩口子有什麼說不開的,更沒啥過不去的坎兒。
堅定了信念,他順著給自己壘成的臺階,一遍又一遍地撥著電話,可撥通卻無人接聽的狀態,將他好不容易放下來的軟梯給擊斃了,看著車窗外不斷溜過去的街景。
心,越發沉重下來。
最後,終於歸於靜寂。
算了,再撥一遍,這次電話裡傳來“你好,你撥到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他不死心,過了一會兒再次撥打,還是正在通話中……通話中……
他媽的,給誰打電話這麼久?
操!
低低地咒罵一聲,他終於狠狠地將手機甩在後座上,聲音冷得能凍死人,“掉頭,去渭來苑!”
愁眉,不展,他覺得自己真他媽犯賤!
世間之事,興許就因為巧合太多,才會出現那麼多的意外。
其實,就在他的戰神車剛開出**不過幾分鐘,連翹就搭了個小毛驢計程車趕到了。
好吧,她同樣覺得自己犯賤了!
如果真因為自己而氣死一個老頭子,她覺得後半輩子的良心也會不安的。
所以,她千番百計地說服了自己,來瞅瞅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實在不行道個歉什麼的也沒啥大不了,何必給一老頭兒計較?
當然,這是她給自己的最冠冕堂皇的藉口。
內心底,還是為了那個男人吧,畢竟那是他的爸爸……
而爸爸兩個字兒,於她而言的意義,那是絕對不同的,世間所有的爸爸,都是美好的。
噔噔噔……
她急匆匆地上了樓,心裡琢磨著一會兒見到火哥該說什麼……
頭痛!算了,就是來看病人的,其它的一概不管,看完走人!
想法多麼善良,可是,那樣的特殊病房,她怎麼能進得去?層層把守,門口警衛的一句“閒雜人等不得入內”就直接將她歸類成了三教九流的不良份子。
閒雜人等碰了一鼻子灰後,卻沒法兒給這些人理論,她暗自咒罵了兩句,覺得這人要倒黴了,真會諸事不順的。
掏出手機來,她思索著是該打給他,還是索性直接走人。
這麼一瞅,才發現手機上十幾個未接來電,上面的標註全是火哥。
愣了愣,她剛準備回撥過去,另一串電話就顯示在了螢幕上,但手機卻沒有聲兒——
我靠,啥時候弄成靜音了?
聽話是小姨家打來的,她一邊往樓的轉角走去,一邊接了起來。
“喂,小姨,找我……”
“翹翹……寧陽他……寧陽他出事兒了……”
聽到小姨帶著濃濃哭腔的沙啞聲音,她的心徹底亂了,大事兒不好的預感讓她的心跳得怦怦直響。
等再一問清楚了事情的經過,想到那還躺在醫院生死不明的小表弟,她恨得更是牙根癢癢。
為著這個糟爛的社會,為著那些糟爛得只會仗勢欺人的人渣敗類!
飛快地跑下了樓,出了**的大門兒,她招了輛計程車,直接轉到了另外一間醫院。
昨天和今天,竟跑了三家醫院!
她覺得自個兒真該拜拜神佛,看看風水什麼的了。
同時,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蝴蝶效應,還是真的應驗了算命先生的那句話,她是勞什子的天煞孤星,凡是她覺得重要的人,都會倒黴,或者離她而去?
寧陽,千萬不要!
死死的握著手機,她的心沉了又沉……
而那個男人的電話,在這種時候,她不想再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