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憂傷的童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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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憂傷的童話（2）
又是一個新的週末。
和暖的陽光帶著溫潤的色澤，
清新的空氣裡瀰漫著青草的味道，
晶瑩豐碩的露珠快樂地滾動，
藍天白雲之下，
一群自由自在的飛鳥低掠而過。
欣然獨自站在視窗，靜靜地凝望著陽光照耀下的一切，整個城市就像一座金碧輝煌的城堡，靜謐而高貴，華美而奪目，在小夜曲般優美的旋律之中，綻放著令人沉醉的魅惑。
可是，無論人在哪裡，她的腦海中總會浮現出記憶裡那片藍色的汪洋，那純淨的藍色，就像埋藏在她心底永遠的疼痛，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會變得越發明朗。
胸前的吊墜突然發出一道銀色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心……
“欣然，你在嗎？”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沉思。
她緩緩轉過身，淡淡地抿了一下脣角，目光轉移到視窗的另一側，她可以肯定，此時門外那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呼喚聲一定來自羽曦。
“恩，找我有事？”望著那張俊美無暇的面孔，她輕輕地笑了笑。
這些日子以來，她發現自己臉上的笑容似乎增多了，面對著他們真誠的照顧和幫助，她的心頭總會湧起暖暖的感覺，讓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久違的笑臉。
“對！”羽曦那雙清亮的眸子裡帶著柔和的光芒，勾起優雅弧度的脣角似笑非笑，“想帶你出去買東西。”
欣然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望著他。
“我？我不需要買什麼，或者……”
“不準拒絕！”羽曦霸道十足地打斷了她的話，俊朗迷人的面孔上滿是堅定的神情，“是我要送你禮物，可以嗎？”
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她的眉心慢慢蹙了起來，如此高高在上的氣勢是她所不曾領略過的。也許，作為富家少爺的他已經給過她太多的包容和遷就了，這一次，他的霸道之氣顯露無疑，甚至在他的眼眸中不曾出現過一絲小小的動搖。
“我不會收的，所以，你也不要費心了。”她平和地做出了回答，悄悄低下頭，不再看他的眼睛。
“你……”羽曦長長地深吸一口氣，探手托起她的下巴，指尖有些冰冷，碰在她那白皙細膩的面板上，有種細碎的灼痛，“為了感謝你勸我回家，為了感謝你讓我和父母之間的關係有所改善，為了感謝你將我推入……”他想說“萬丈深淵”、“人間地獄”這樣的字眼，
但終歸沒有說出口，只能盡力壓抑著胸口的惱怒。
他手指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彷彿有種深刻的疼痛滲入了她的骨髓，讓她無法忽視他眼睛裡那抹隱忍的憂傷。
他，他這是怎麼啦？
“羽曦……”輕柔地出聲，她竟然會為他的悲傷而感到心痛。
“算了，不說了，總之，”他放手離開那張水晶般晶瑩的面孔，深恐自己再稍稍用力就會令它破碎，“我想買個禮物對你表示感激，你沒有拒絕的理由吧！”
無言的沮喪在他的臉龐遊走。
對她，他的內心中總會存有一絲茫然的慌亂，就像捧在手心裡最珍愛的寶貝，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給她帶來傷害。
明明知道自己在生她的氣，明明怨她不理解自己的心，可他還是拼命壓制住自己的怒火，儘量心平氣和地面對她。要知道，因為她的勸告，因為她的堅持，因為她的眼淚，他才會像撲火的飛蛾一樣義無返顧啊！
“我拒絕！”欣然抬起頭，用那雙澄澈如水的眸子直視著他，“我真的不需要！我來這裡以後，你一直在幫助我、照顧我，我還沒有感謝你呢。”
“那麼，就答應我的要求當作回報好了。”他的語氣絲毫沒有迴旋的餘地。
本來，他以為她會答應，甚至會高興地答應，但看著她又平靜地恢復了對待陌生人的那種疏離與客套，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頭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彷彿能夠在一瞬間將自己燒成灰燼。
他始終都看不透她，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麼，相處這麼久以來，他在她的心目中難道從來沒有留下過一絲深刻的痕跡嗎？！一想到這裡，他的心瓣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撕扯，逐漸變成一個個汩汩滴血的碎片……
“我……”欣然默默地移開自己的視線，眼眶突然一片灼熱，“對不起，這個我……我很難答應你呀……”
如水的清眸有些失神地凝望著前方，記憶的潮水一波又一波湧入她的腦海——
“你憑什麼收下我女兒送的東西？”氣惱的話語，凶惡的阿姨。
“那個，那個……”她囁嚅著雙脣，臉色煞白一片，聲音如同在秋風中凋零的落葉，“我們是朋友，所以我們交換了禮物。”
“你有什麼資格做我女兒的朋友？！你一出生就害死了媽媽，接著又害死了姐姐，現在連你的爸爸都不要你了，因為你是一個只會給身邊人帶來厄運的人！你，你為什麼要來招惹我的女兒？！難道你想害了她嗎？！”
下一秒，一隻有力卻冰冷的手冷漠而快速地奪走了她最珍視的一份禮物。
從此，她的身邊再沒有朋友，再沒有關心和疼愛她的人……
“你是一個只會給身邊人帶來厄運的人！”
這句話就像植根於她心底的利刺，無論怎樣學著努力，無論怎樣學著遺忘，她都無法將它連根拔起，只能任其在心底不斷氾濫，不斷蔓延，直到，直到子軒的出現……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子軒不能永遠陪在她的身邊呢？她是多麼想帶給他幸福和快樂，將這個美麗的童話永遠延續下去啊！然而，她終究還是一個只會給別人帶來厄運的壞女孩，最愛的那個人，最愛的那個人就這樣離她而去了……
淚水在不知不覺中衝出了眼眶，透過迷離模糊的視線，她彷彿看到了那雙充滿深情的琥珀色瞳眸，正在溫柔地對她微笑……
“不，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欣然！”強而有力的臂彎給了她足夠的溫暖和安全。
“你……羽，羽曦……”目光中出現了那張俊美而熟悉的面孔，她慘淡地笑了起來，青瓷般細膩的臉頰上滿是晶瑩的淚水，“我，真丟人，又讓你看到我難堪的樣子了……”
“傻瓜！”溫柔而執拗地拭去那串串滾燙的淚珠，羽曦立刻蹙緊眉頭，無奈地嘆氣道，“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她的長長的髮絲飄飛到他的眼角，
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
他的眼中，
只有那清澈含淚的瞳眸，
她的心頭，
只有那堅定不變的溫暖。
“陪我去買東西，好嗎？”羽曦收斂起了自己的倔脾氣，平心靜氣地對她說道，“真的很想送給你一份有價值的東西。”
“為什麼這麼堅持呢？”欣然輕輕低下頭，瀑布般的長髮灑落下來，遮住了她的臉龐。
悄悄按住深藏在羊絨衫裡的銀色吊墜，她的雙手不可遏止地微微顫抖起來，一股火燒般的疼痛灼傷了她的手指。
這是她收下的唯一一份禮物。
銀色的吊墜，
銀色的光芒，
彌足珍貴的禮物。
可是，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一定不會收下，因為，那是跟隨了子軒十七年的護身符！也許，也許她拒絕了這份禮物，一切就會變得不同了……
“因為……”羽曦的俊臉上飛起了兩朵紅雲，有種剛柔並濟之美，當他的目光落在欣然身上的那一刻，他突然詭祕而自信地勾起了嘴角，“哎呀，哪有那麼多原因？！我是第一次想買東西送給女孩子，你幫我參考一下，這樣總可以吧？”
“那麼，我確實可以不收下任何東西，是嗎？”她將信將疑地問道。
她如此冷漠而決絕地拒絕他們的好意，只是不想再讓他們因自己而受到傷害，她不會相信什麼命運之說，但太多的痛苦經歷已經讓她不得不選擇退縮了。
羽曦點了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他不願意勉強她做任何事，但他無法容忍她無視自己的感情，無視自己的真心，只要能夠看到她的笑臉，只要能夠陪在她的身邊，他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來到百貨商場，羽曦徑直帶欣然來到了服裝專賣區，他自己的衣服通常都是在這裡定做的，這一次，他希望能夠為欣然換下一身灰濛濛的色彩，讓她擁有五彩繽紛的亮麗世界。
“羽曦少爺，您來了！”服裝設計師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恩，我想請你幫她選些合適的衣服。”羽曦順勢扭過頭，對設計師做了示意。
“不，我不需要。”欣然有些驚慌地閃躲到了一旁，冰冷的目光筆直地射向羽曦，“這算什麼？！”
羽曦無奈地搖頭，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低下頭，靠近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別緊張，好嗎？只是讓你試穿一些衣服，即使要送給你也會等到你接受的時候，這樣可以嗎？”
沉默，
毫無聲響的沉默。
終於——
“恩，我答應你。”欣然點了點頭，但白皙秀麗的面孔上沒有絲毫表情。
她知道，也許，也許他對自己說了謊話，不過，她始終相信，他決不會勉強她去做任何事。他對她的疼愛和關心，她怎麼可能沒有感覺到？只是，只是她根本沒有勇氣去面對和接受這些了……
看著欣然在自己面前換穿著一套又一套高雅怡人的服裝，羽曦的臉上露出了輕鬆優美的笑容。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個如天使般美麗的女孩，只是，在她的眼睛裡總是有股藍色的憂鬱若隱若現，讓他感到心疼，感到困惑。
“羽曦少爺，您覺得怎麼樣？”設計師討好地向他笑著彙報，“這位小姐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麼衣服都很漂亮。”
“那就全買了。”他玩世不恭地笑了起來，嘴角那抹優雅而帶著點點邪氣的笑容令他看起來像個充滿魅惑力的惡魔，只能身不由己地迷醉其中。
欣然淡定地望著他，並沒有驚訝於他此時的舉動，對於那些衣服，她也不想多去在意，只要他開心就夠了。
“欣然，穿上這些衣服的時候，你就像高貴美麗的公主，為什麼平時……”羽曦突然將話題一轉，有意無意地調侃道，“怎麼說呢，平時總覺得你將自己的美麗遮掩起來，就像童話裡的灰姑娘，不過……”他用那雙明亮的棕褐色眸子熾烈地注視著她，“無論怎樣，無論你是灰姑娘，還是白雪公主，最終都會和王子幸福地在一起，那就好了。”
回望著他那澄澈溫潤如星辰般燦爛的清瞳，她的心跳和呼吸彷彿都在一瞬間停止了，溫暖和感動，膽怯和恐懼，就像兩道互相矛盾的裂痕在她的心底不斷蔓延……
曾經，她也是子軒心目中最美麗的公主，可是現在，她再也見不到那雙滿含深情的琥珀色眼睛了……
原來，灰姑娘與王子的故事真的只能出現在童話裡，現實中，王子永遠都只能屬於公主，而不會是灰姑娘……
天空如藍色的綢緞，
白雲像盛放的玉蘭花。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欣然感到有些不習慣，她閃躲著奪目的陽光，也閃躲著擁擠的人潮，嬌弱的身軀恍若秋風中飄零的落葉，讓人不禁心生憐惜。
“把手給我！”羽曦用命令的口吻對她說著，隨即伸出手臂，一把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裡。
欣然陡地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被他握住的手也漫漫沁出了汗珠。
“我，我沒事，我自己可以的……”
“不是向你保證過了嗎？我絕對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他的目光是那樣堅定，是那樣執著而炯炯有神，令她在恍惚之中找到了曾經熟悉的幸福感覺，掌心不時傳來陣陣切實的溫暖，她的心也漸漸被幸福和感動融化了。
陽光下，
人潮中，
他和她彼此對望，
幸福的光環，
甜蜜的感動，
凝結成了最美麗的秋日之歌。
突然，一個急促的人影飛快地奔跑起來，從他們兩人中間竄了過去，緊握在一起的兩隻手就這樣硬生生地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