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特殊的存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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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特殊的存在（2）
天色有些暗淡，
失去了陽光，
樹影變成了虛幻，
惟有飄來飄去的蒲公英，
如同尋找火焰的小飛蛾，
一團團，
一簇簇，
迷亂了眼睛。
欣然上午沒有課，不用去學校，而羽曦和俊皓恰恰相反，他們兩個下午是完全自由的。當然，這也是一個星期中唯一不需要他們兩個遠距離保護她的日子。
想到這裡，她不禁酸澀地黯然地笑了笑：也許，在他們眼中，她只是個透明易碎的瓷娃娃，或者弱不禁風的嬌嬌女吧？有些說不出的傷感，為什麼沒有人願意相信，其實她可以很好的照顧自己呢。
“姐姐，我會洗衣服，我來幫你。”她光著腳丫在水池邊歡快地跑動。
“好啊，姐姐累的時候，就讓小然來幫姐姐，不過呢，”比她年長几歲的姐姐愛憐地揉了揉她那頭絨毛般的短髮，溫和地笑道，“小然是妹妹，姐姐必須要好好照顧你哦。”
“我也想照顧姐姐！”她理直氣壯地脫口而出。
“恩，會有那一天的！”
她也一直這樣等待著，等待自己能夠照顧姐姐那一天，可是，一切都變成了無法追逝的傷痛和遺憾……
………………
“程，程學長？！”開啟門的瞬間，她幾乎震驚得失去了心跳，“您，您有什麼事嗎？”
“欣然，我想在你的身邊照顧你。”
她錯愕地望著他，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她看到的是真誠的、全心全意的關愛，他不是在開玩笑，但是，她無法接受。
“學長，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那我也會擔心你的！”清澈的琥珀色的目光讓她來不及閃躲，“如果有親人、朋友在
你身邊，我會遠遠地注視你，不來打擾你，可是，現在不行了……”
“我不是孤單一個人呢。姐姐曾經說過，她會永遠陪著我，而且，我一直都相信，爸爸他會回來的，一定會……”她突然露出了一個明朗的笑容，笑得像天使一樣純潔甜美，直到，直到有晶瑩的淚珠滑下臉頰，她才含淚說道，“學長，謝謝你！”
“從今天開始，叫我子軒，”修長的手指輕柔地為她擦拭掉淌落的淚滴，然後，她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我不想只做你的學長，我想永遠照顧那個叫林欣然的短髮女孩……”
她幸福地笑了，滾燙的淚水濡溼了他的髮梢，在蔚藍的天空中，她看到了姐姐那張同樣幸福的笑臉……
記憶像潮水一般席捲而來，衝入了她的大腦，洗刷了她的靈魂，浸沒了她的全身……
“鈴——鈴——”
電話響起，她飛快地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將聽筒拿了起來。
“喂？”
“您好！請讓我家少爺聽電話。”電話另一端是個低沉的男聲。
少爺？欣然暗笑，她怎麼突然忘記了，自己的兩個室友可都不是普通的學生呢。
“請問您找羽曦還是俊皓？”
話一出口，她才有些懊悔了，自己真是多嘴，無論對方找哪一個，都只能是空歡喜一場了，他們兩個還沒有從學校回來呢。
“恩，是羽曦少爺。”
“很抱歉，他不在，今天上午他有課。”她猶豫地抿了抿嘴，試探地詢問道，“如果，如果您覺得有必要，我可以轉告羽曦，讓他回您電話。”
另一端的人似乎並沒有在意她的話，隱約間，她能夠聽到那個低沉的男聲在恭敬地彙報：“夫人，少爺可能在學校，要不要打他的手機？”
欣然幽幽地搖頭，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結束通話電話。
就在這時，大廳的門開了，俊皓帶著櫻花般美麗溫柔的笑容走了進來。
“哦，欣然在聽電話？”他有些倦怠地靠在沙發上，咖啡色的劉海遮擋了那雙清澈的瞳眸。
說到手中的電話，欣然立刻急切地問道：“羽曦沒有回來嗎？”
“他……”俊皓黯然地望著她，琥珀色的眼睛裡浮上一抹孤寂的憂傷，甚至失控地說出了一句帶有醋意的嘲諷，“一個上午沒見面，欣然竟這麼掛念羽曦呢。彆著急，他馬上就
會出現了！”
欣然心頭一驚，莫可名狀地注視著他，一種熟悉的疼痛緩緩在她心底流動。不知道為什麼，每當她撞上那對澄澈如水的琥珀星眸，就會不由自主地將他拉入深埋的記憶之中。
“是，是要他來聽電話……”
俊皓尷尬地笑了笑，完美無暇的面孔上隱隱浮出一朵紅雲，翹起的嘴角帶著明顯的自嘲和無奈。
“羽曦，電話！”
他對著門口喊了一聲，希望藉此轉移欣然的注意力，期盼不要讓她看到自己如此窘迫的模樣，還好，似乎她正在與來電話的人解釋著什麼，那滿是認真神情的側臉有種震撼人心的美麗。
將電話交給羽曦，欣然靜靜地凝望著窗外，昏暗的天空中飄著幾團大大的烏雲，也許很快就會下雨了。
“生日？！我的生日嗎？”羽曦的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悅，“為了讓我回家就可以隨便以生日做藉口嗎？！恩？今天是九月十六號？不知道，我從來不記得自己的生日，沒有慶祝的必要。”
九月十六號？！
聽到這幾個數字的一瞬間，欣然和俊皓竟同時有種如夢初醒的感覺！是啊，今天是九月十六號，她，她真的忘記了，原來，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我說不要就不要！”此時的羽曦完全是一個霸道固執的富家少爺，“媽媽，我暫時不想回家……不是不想見你們，是……你知道的，我和爸爸一樣，誰都不會讓步，何必見面爭吵呢？”
欣然怔怔地望著羽曦：難道這就是他離開家的原因嗎？果然是個任性的少爺，父母對孩子的疼愛豈是一、兩句爭吵能夠減弱的？他何嘗知道，他所擁有的幸福正是她一直在追尋和祈禱的！
“什麼？是爸爸要為我慶祝生日？！”羽曦突然冷冷地笑了起來，“怎麼可能？！他哪有這樣的清閒時間！媽媽，不要再說了，我掛電話了。”
羽曦有些沮喪地坐在沙發上，黝黑深邃的瞳眸裡閃爍著一絲慌亂。其實，他自己也覺得苦悶，曾經那樣激烈地與父母爭吵，並不是他的本意，他也想心平氣和地向父母表達自己的心意，但是，勉強他去做自己不喜歡或辦不到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羽曦，真是抱歉，和你在一起住了半年了，居然還不知道你的生日，我太疏忽了。”俊皓帶著溫和的歉意，向他淡淡地笑了笑，不過，他的目光很快移到了欣然身上，意味深長
地注視著她，眼底是無盡的哀傷和疼惜。
是的，他想起來了，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俊皓，欣然的生日快到了，我送什麼禮物給她呢？”
他在電話這端偷笑，溫柔地偷笑，故意八卦地問道：“是哪一天？我看夠不夠時間從義大利給你快遞一份生日禮物。”
“九月十六號！很快了，是不是？”激越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還帶著一點點緊張，“不行！欣然的生日禮物怎麼能讓你來買，那可是我的特權和專利！”
“啊！悲哀呀，典型的‘重色輕我’！”他興致勃勃地取笑道，“你的心都已經送給她了，還需要其他生日禮物嗎？”
雖然是調侃的口吻，他的心情卻一點兒也不輕鬆。到底有多少女孩子曾想方設法要得到他們的真心呢？根本就是數不勝數！因為，那不僅僅代表著感情的歸屬，同時也意味著她們得到了地位和財富。所以，從一開始，他就選擇了美食，認定了美食，決絕地放棄了龐大而引人注目的家業。
也許，他很早就對欣然充滿了好奇，無論是覺得她單純可愛，還是深不可測，總之，他與她之間的羈絆似乎已經超過他當初的預想了。
“如果可以和你們一起，簡簡單單過個生日，我會覺得很開心，可是現在……”羽曦失望地搖了搖頭，“我知道，生日只是一個藉口……本應該是最快樂的日子，一旦變成引發爭吵的導火索，那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窗外，
狂風驟起，
有沙塵在翻滾，
暗黃色的煙霧，
瀰漫了整片天空。
“回家去，和你的親人一起過生日。”低柔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響起，沒有任何溫度，沒有任何波瀾，平靜得如淡淡的白開水。
羽曦轉過頭，困惑而驚訝地望著她。
俊皓蹙起眉心，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黑色的長髮在狂風吹動下飛舞，彷彿一束美麗的黑玫瑰，慢慢綻放在寧靜的夜裡；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有些透明，像灼灼其華的珍珠，漸漸展露出奪目的光彩。
“不，我已經放棄了。”霸道的氣息從羽曦身上折射出來，那種尊貴和疏離讓欣然第一
次覺得他是那麼高不可攀。
“放棄了什麼？！”突然其來地走到他的身邊，她的清眸裡竟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放棄了你的家人嗎？！放棄了你的父母嗎？！怎麼能這樣任性？！有多少人在羨慕你，甚至妒忌你能夠擁有那樣完整的家庭，你知道嗎？！”
大廳裡靜得出奇，
彼此的心跳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站在她的身後，俊皓輕輕抬手，冰冷的手指在纖細的肩膀上停留，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想安撫她內心的戰慄和顫抖。
“欣然，你為什麼要這樣說？為什麼要如此執著地勸我回家？！”羽曦顯然也是大吃一驚，嵌入沙發中的身體竟然僵硬得無法動彈了，“你，你很厭惡我嗎？”
她搖頭，拼命地搖頭，有誰會厭惡他這樣完美無暇的男生？他那奮不顧身的保護，他那無微不至的照顧，哪怕，哪怕只是他眼裡一閃而過的慍怒，也曾在她的心湖裡蕩起一圈圈美麗的漣漪，只是，只是他無法理解她心中那股絕望的痛苦……
“請你，請你不要讓父母傷心！”她的雙手握成了拳頭，緊緊地握在一起，指節有種斷裂般的痛，清麗的眼眸裡依然是不可動搖的意志，“有人記得你的生日，那是多麼幸運的事情，你知道嗎？父母怎麼會不愛你，就算他們用生日來作藉口，也是因為他們真的很想念你，很想見你，難道你感覺不到嗎？”
她的眼眶突然像火燒一般灼燙，窒息般的疼痛在她的心底蔓延，有些幸福是稍縱即逝的，擁有的時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以後就再也無法找回來了……
“欣然，你不知道，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羽曦“倏”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燦若星子的棕色眼眸裡閃爍著冰冷銳利的光芒，他的手指開始變得麻木，一種焦躁和煩悶在心頭竄動，“回到家，我只能去面對自己不想面對的人，去接受自己不願接受的事，是不是在我心力焦瘁之後你才會滿意呢？”
生在豪門就是幸運嗎？不，他一直認為那是自己與生俱來的不幸！在光鮮耀眼的表象背後，富家少爺最渴望的是簡單的快樂。他可以捨棄身份、地位、財富，也可以拋開人前所有的光環，他想要的，只是一份平靜的生活，一份真實的情感，一份濃郁的溫暖，這樣的期望是不是很過分呢？
心底的劇痛越來越明顯，
痛到盡頭變成了麻木，
麻木過後便是死灰般的絕望。
他，就是這樣的人！他的執著和霸道，可以成為幸福的源泉，亦會造就絕望的深淵。
“心力焦瘁算得了什麼？萬劫不復又算得了什麼？！”她用力咬住自己的嘴脣，臉上的悲傷是那樣明顯，那樣不可忽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嗎？！沒有人會告訴你，我們的父母、親人何時會永遠離開，更沒有人能夠幫助你找回已經逝去的遺憾！有親人疼愛的幸福並不是人人都可以擁有的……”
碩大的淚珠在她的眼眶中滾動，只要稍稍眨動一下長長的睫毛，眼淚就會如破堤的洪流一般闖出來，可是，她的眼睛就像突然失去了焦距，一動不動，就這樣注視著他，注視著他……
不行了，他認輸，他甘拜下風，他不再死死堅持了，因為，她那種絕望般的悲傷讓他痛苦得像掉入了水深火熱的萬丈深淵。
“那麼，你陪我一起回家，可以嗎？”他稍一伸手，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抱，狠狠地擁住她，“只要你在我的身邊，我就通知他們，我今晚回去。”
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他是那麼珍視她，就像捧在手心裡的寶貝，捨不得看她傷心流淚……讓她相伴左右，他只是想告訴她，她心目中最美好的憧憬，有時候並不能在現實中出現。
“不行，我不能去……”她的眼淚撲簌而下，靜寂無聲如溪水一般流淌。
有些幸福是她無論怎樣祈禱都不能擁有的，正是因為經歷過那樣刻骨銘心的痛楚，她才更不忍心看他錯失如此寶貴的幸福。
感覺到她的顫抖，羽曦更加用力地擁緊了她。
俊朗的少年，
俊秀的少女，
深情的目光，
晶瑩的淚水，
脆弱的依靠，
堅實的擁抱，
每一幕都像唯美動人的畫面。
俊皓悄然別過臉，將琥珀色的眼眸投向窗外。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外面居然已經風雨大作。
雨點肆無忌憚地敲打著玻璃，
怒吼的狂風呼嘯而過，
如墨的天空猛壓下來，
將一切湮浸在黑暗之中。
冰冷的痛苦在俊皓的心底延伸，彷彿傾盆大雨劈頭而下，冷冽得徹骨，悶痛得窒息，
喉嚨突然乾澀得無法出聲，清澈的視線慢慢變成了迷離的水幕……